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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梦长歌-第1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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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上的寒冰在接触到血的瞬间就融化了,多么热的鲜血啊,和她的简直刚刚相反。

    幻芜觉得心跳都停止了,这世间安静得好像只剩她一人。

    那截槐树枝正是从长绝的胸口冒出来的,穿透了他的心脏。

    果然,只有他的血才能这么烫。

    幻芜一动不能动,甚至不能拥抱就在她眼前的这个人。

    她第一次觉得冷。

    她的眼泪流下来,瞬间在脸上结了冰,冰层以外的那个笑脸变得支离玻碎。

第一百一十八章梁上燕() 
这世上虚情假意太多了。

    幻芜是梦医,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对以上认知都有着长足的自信。

    很多人在临死前,都选择做一场成全自己曾经说过的誓言。这样的誓言,在各种各样现实的打压下,最终成为了一个个谎言。

    他们只好在梦境里给自己一个圆满的结局,是实现诺言的结局吗?

    不,绝大多数的人即使在梦里,也选择删掉这些诺言,当它们从未被自己宣之于口,无论结局是悲是喜,他们都不必再承担心中的谴责也负担。

    美好总是不存在的,一个看起来美好的结局也终会迎来破碎。何不一开始就不要这样的承诺呢?

    比起自己的私心,对于他人的亏欠总是要渺小得多。

    所谓纯洁的爱情,在沉重的生活面前,只是一朵朵浮在水面上的白萍——美丽而又单薄。

    我曾经多么爱这些美丽的花朵啊,可它们终究只能活在水中,想和它们在一起的我,却无法活在水里啊。

    若我溺水而亡,那些美丽的花朵会沾上污痕,它们也会难过的吧?我不愿它们流泪难堪,我只能选择离开我的挚爱了。

    ——何其高尚的虚情假意啊。

    我痛苦了大半辈子,终究不得圆满。我想做一个梦,一个不曾见过这些花儿的美梦。结局?不重要,我只想死得心安理得啊。因为花儿的结局,不就是凋零吗?

    ——何其自私的心安理得。

    不是爱自己超过了爱别人,而是绝大多数的人,根本就只爱自己。

    幻芜也不是没有见过真情,可世间的真情,都参杂了很多的无奈、不甘、怨恨。人不可能摆脱这些情绪,也正是这些情绪,使爱情更为真实丰满。

    没有恨哪来的爱呢?没有恶如何衬托善呢?

    这个问题对于幻芜来说简直是至高的难题。她无法否认,可并不意味她想承认。

    这世上几乎没有任何绝对的事,可她的心里始终向往毫无杂质的纯净,包括爱情。

    她承认这很可笑,可比起所谓的“山盟海誓,至死不渝”而言,她追求的标准反而简单得像一汪山泉,只要寻找,总会得见。

    无非是时间的蹉跎,意志的煎熬,或许还要加上一点运气。

    幻芜觉得自己幸运极了,在生死的考量之中,她拥有了那份纯净无暇的标准。

    她觉得自己不幸极了,在生死面前,这种追求的意义显得无比荒谬,她宁愿一生都无法拥有这样的爱情。

    只要长绝能好好的活着。连“活着”都成为奢望的时候,那些虚实真假,那些曾经的坚持,都脆弱得不堪一击。

    幻芜在此刻变得无比宽容,对那些原本让她嗤之以鼻的人性考量都充满了善意。

    她乞求长绝生命中的考量,也能对他善意一些。

    长绝并没有松手,他的双手仍然在为幻芜融冰。若不是穿心而出的槐树枝就在眼前,幻芜几乎看不出他的异样。

    松手吧。幻芜发不出声音,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说,仿佛长绝能听见似的,可即便他真的呢个听见,他也不会照做吧。

    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可幻芜现在只能流泪。泪水咸涩,流进嘴里,浇在心上,让她明确地知道自己还活着,她还不能放弃。

    她在冰层中绷紧身体,想象着自己正在挣脱束缚那样用力。

    垂铃也在使劲,她半跪在地上,身上的撕裂般的疼痛让她觉得自己已经被砍成两半了。

    她侧过脸,看着无数槐枝从感灵塔里蹿出来,将她包围在里面。她恍惚中记得,这些树枝在她受伤的那一刻,就像着了魔似的上下疯蹿。

    槐枝往既明和长绝的方向分别抽去,既明反应及时,只是被槐枝缠住无法靠近垂铃,而长绝因为要护着幻芜而被树枝所伤。

    他把自己的身体当做盾牌,牢牢地挡在幻芜身前。

    垂铃有些怔愣,她扯起嘴角似乎在笑,眼泪却首先夺眶而出。

    “微尘,你在保护我吗?”不像是在问别人,更像是在问自己。

    记忆里的那张面容都模糊了,她努力地回想着关于微尘的记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又过了多久呢?

    她想起茶花树下的初见,他红着脸,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一双明亮的眼睛里有惊讶、疑惑,还有一丝愤怒。

    一朵落花从他身后坠落,“啪嗒”一声落在他的脚边。也不知这朵花是不是爱上他了,只是为了让他拾在怀里,便奋不顾身地与尘土相拥。

    微尘最终没捡起这朵落花,甚至没有看到它。因为下一刻他就被自己拉走了,怀里的落花撒落一地。

    那些花朵会不会怨恨自己啊她只知道,从那一刻开始,她便也成了一朵落花。

    她也想被他纤长的手拾起,放入怀中,带着他的味道,最终没入泥土。

    都是孽缘。被落花诅咒的孽缘。

    垂铃闭上眼睛,原来回忆到最后,竟是这一幕最为鲜明,连那些自以为从来没有在乎过的细节,都被她悄悄地刻在了心底。

    她只记得那一袭白衣的身影,还有他清澈的眼睛,她记得他的五官,却再也无法把它们拼凑在一起。

    这便是他爱了一生的人,在此刻他算不算是回应了她的爱恋呢?他在竭尽全力保护自己,可她已经记不起他的样子了。

    她的心里一片荒芜,这么多年的坚守,如浮萍上的残影,风一吹,就散了。

    感灵塔中蹿出的槐枝像丝绦一样,好似永远无穷无尽。

    霖淇燠和樊晓昙眼前几乎竖起了一堵树枝搭成的高墙,将他们单独隔开。

    他们两个从没见过如此多的树枝,像水流似的,可以把人淹没。

    樊晓昙的长鞭几乎没有任何作用,扯开一截树枝十分费力,她索性当霖淇燠的副手,帮他抵挡是不是蹿出来攻击人的枝条,而霖淇燠则一心劈砍树枝。

    他们必须出去,长绝不知道是生是死,而幻芜还被封在冰里,他们几乎就是砧板上的鱼肉,落在垂铃手里还是既明手里,都只能任人宰割。

    樊晓昙从没想过会有这样一刻,她累得半死却满脑子都在担忧一个“情敌”的安危。她也没有想过,自己竟然跟一个“仇敌”并肩作战,可心里却没有多少恐惧。

    她看了霖淇燠一眼,他很高,自己的脑袋只能够到她的肩膀,可一直以来这个人却好像成天被自己欺负着,跟自己拌嘴,所以她从来不觉得这个人会有多厉害。

    可是此刻,她只觉得霖淇燠很靠谱,也很厉害。

    他脸上都是汗液和泥土,可偏偏是最狼狈的样子,却显得格外好看。

    似乎,这个人也没那么糟糕啊,她为什么总是看他不顺眼来着?

    算了,也许有的人就是莫名其妙的让人不爽,可是有什么关系呢?上天给她这个“看”他的机会,再看不顺眼的人,也总有一天会变得顺眼。

    或者这种“不顺眼”,只是上天用的另一种方式,让一个人走进自己的心里罢了。

    既明也被树墙隔开了,最初劈砍过后,他就停止了动作。

    树枝层层叠加,几乎把天都遮住了。他安静地站在树枝搭成了“牢笼”中,看着自己身边的空间越来越小。

    他看起来十分从容,只有他自己清楚,他的心里其实焦急莫名。

    他也不清楚自己在烦什么,这种越来越让人焦躁的烦闷感,让他只想一股脑扫清眼前的障碍,他想把这棵破树连根拔起,他想直接把这里夷为平地。

    为什么不呢?不过就是脏一些,乱一些,死的人多一些。

    或许树枝那头的幻芜,也会因此丧命。那又怎样,她不是本来就在做一些找死的事情么?那么,就让我来成全她好了。

    既明抬起手,片刻后又不甘地放下。

    他知道他在顾虑什么了,他在顾虑那个女人,他不能让她死,也不想让她死。

    “可笑。”他重新化出指刃,一下下地劈砍着眼前的树枝,“太可笑了。”他一边奋力地砍着,一边自言自语,其实他自己也不太明白,所谓“可笑”指的是什么。

    两拨人都朝着幻芜的方向靠近着。

    “咔”——又是一声响,幻芜将身上的冰封挣破了。

    长绝的热力起了很大的作用,冰被化掉许多,两人身边的土都被水浸湿了。

    幻芜跪在湿漉漉的泥地里,自冰层破掉的那一刻,长绝就倒在了自己怀中。他的意志力如此强大,受了这么严重的伤,肉体也支撑着他直到破冰的一刻。

    幻芜抱着长绝渐渐冷掉的身体不敢用力,他胸前的树枝还在,她甚至不敢随意动弹。

    怎么办?她现在该怎么办?

    所有的冷静都消失无踪了,她的脑袋里是一片浆糊,如果不是感受到怀里人的体温正在下降,她可能就只会这么呆呆的抱着他。

    长绝胸前的树枝既没有直接拔出来,也没有更深一步。它的另一头还在感灵塔里,可它就是毫无动静,跟四周纷乱的树枝比起来,这截树枝就像安静蛰伏的蛇,反正猎物的脖子已经叼在口中,想松口还是想咬断,全凭接下来猎物的动作而已。

第一百一十九章焚心火() 
幻芜把长绝的头安稳地搁在自己肩膀上,再直起腰,伸手去够他手边的破云。

    她必须要砍断这截树枝,至少不能让这截树枝成为随时可以威胁到长绝生命的存在。

    快够到了幻芜一只手扶着长绝,不让他的身体栽倒,另一只手死命的往前伸,手指抠在泥土里往前挪,手指被尖利的石子划破也没太大的痛觉,每一寸的距离都在她眼中无限放大。

    摸到了!幻芜的手指刚刚碰到刀柄,一阵灼痛就从手上传来,发出烙铁似的“刺啦”一声——这是破云对于非主人触碰的抵抗。

    原来在触碰到极热的东西时,第一时间就像摸到一块寒冰,无法分辨出冷热,只有一股痛意深入骨髓,之后就是麻木,好似连神经都被熔断了。

    幻芜没有放手,她将刀柄完全包入掌中,甚至能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

    一只红色绣鞋突然出现在幻芜的视线中,那只鞋往前挪了挪,轻轻地踏在她的脚腕上。

    幻芜艰难地抬起头,看到了垂铃笑意盈盈的脸庞,一滴汗从眉骨上坠落到眼里,眼睛刺痛她却没办法伸手抹一抹。

    “想救他?”垂铃的语气还是那么温和,幻芜却觉得自己的脖子被一条冰凉的绸带勒住了。

    “不巧啊,我不能让你救他。”垂铃并不打算等幻芜回答她,她看了一眼那穿过长绝身体的槐枝,再转过头的时候,笑意有些残忍。

    幻芜只觉得腕上的力在加重,她的胳膊都不可遏止地颤抖起来。

    “很能忍嘛,你倒是比我想象中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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