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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钧侯-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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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定卿想起妻儿,眼里尽是温柔,摇摇头拍拍林熠肩膀:“我很快就回来了,替我照顾好你姐姐。”

    林熠回了院子,月上柳梢,明霜满地,并无甚么睡意,便掏出林斯鸿的信,靠在廊栏上把信拆开了,借着月光和廊下灯盏看起来。

    信里果真是古阵法图,第一页是正正经经标注的阵位,第二页开始,解说标注的字迹隽雅,旁边却非要画一堆歪瓜裂枣的小人儿来示意,一看就是他爹的手笔。

    林熠看着那堆柴火棍小人儿笑起来,想象着他爹在灯下提笔画小人儿的样子,顿时很想他爹,不知林老侯爷在北疆是不是很无聊。

    “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清清朗朗的声音和月色一般。

    林熠抬眼,见萧桓正在院门口站着,浅青衣袍淋着月光,正看着他。

    林熠心里一阵没来由的惬意,跃过廊凳,轻轻落在院内,朝萧桓笑嘻嘻道:“二叔才放你走?”

    萧桓迈进院中,朝林熠走过来,笑着说:“林老爷很爱下棋。”

    林熠哈哈一笑:“二叔下棋是很厉害,就是太痴迷,一陪他下棋就不让走。”又随口问道,“二叔赢了几局?”

    萧桓认真想了想,还是如实答道:“没赢。”

    林熠一愣,笑了半天,萧桓在一旁背着手,微微偏过头,微笑看着他,似乎也被他的愉悦感染。

    “这是何物?”萧桓见他手里捏着那几张纸,问道。

    林熠把信扬了扬,给萧桓看信上的画:“家书。”

    萧桓看了也笑:“老侯爷别有意趣。”

    林熠望着萧桓,不知是月色湛湛还是灯烛盈盈,觉得越看越好看,也越看越熟悉,不由自主问道:“我是不是”

    话未说完,林熠突然觉得左肩一阵锥心刺骨的痛,闪电般蔓延到整个胸口,心脏都几乎被扎透,眼看要倒下去,萧桓心里一紧,立即扶住他。

    院外仆从正要进来,吓得惊呆了:“小侯爷又病了?怎么这么严重?”

    林熠疼得出不上气,满头冷汗,只觉得上一世中箭的瞬间重现,抓着萧桓的衣领,却控制不住地瘫软下去。

    萧桓把林熠打横抱起,转头对仆从说:“叫玉衡君来!”便立刻把林熠抱进屋里。

    林熠疼得昏天暗地,骂脏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手里仍攥着萧桓的衣领,萧桓看着心疼,倾身将他揽在怀里,神色凝重。

    玉衡君一身酒气,缀着满身叮呤当啷的家当,提着拂尘扑了进来,一双眼睛好似对不上焦,指着萧桓,醉醺醺道:“抱抱抱着干什么?放倒!”

    又转头冲门口焦急的仆从说:“出去出去都出去,谁来了都在外面等着!”

    仆从们知道这是林斯伯请来的圣手贵客,只得听命下去,关上房门。

    萧桓蹙了蹙眉,依言把林熠的手指扳开,将他放平。

    玉衡君叉着腰道:“衣领拉拉、拉开!”

    林熠昏昏沉沉,萧桓将林熠的衣襟敞开,林熠左肩锁骨上的鲜红印记赫然,仿佛要滴出血来。

    萧桓一眼认出这处位置,手指轻轻触了一下:“箭伤的地方怎么变成这样?”

    玉衡君冷哼一声,带着酒气凑过来,把一粒丹药塞进林熠嘴里,萧桓捏着林熠下颌让他吞咽下去。

    “折花箭,谁想出这么毒的办法啊?啧啧,你知道这有多疼么?”玉衡君骂骂咧咧,取了银针,在林熠肩头和胸口施针。

    丹药化开,疼痛散去,林熠却似乎太过疲惫,直接沉沉睡去。

    “折花弑神。”玉衡君啧叹道。

    萧桓修长的手指摩挲着林熠的眉骨,坐在旁边目不转睛看着林熠,问玉衡君:“弑神?”

    玉衡君施完针,揣着手瘫倒在旁边的太师椅上,眯着眼睛说:“他那时候,是不是看不见也听不见?”

    萧桓的手僵了一下,想起上一世丹霄宫里,林熠双眼蒙着玄色锦带,整日静静待着的模样。

    他轻轻抚着林熠脸颊,点点头:“他那时候中了箭,伤势太重,我带他回去后,他捡回一条命,却眼睛见不得光亮,也听不清楚”

    玉衡君说:“折花箭本来是世外之物,传说连仙者也能杀死,因而有‘折花弑神’的说法——你说说,你们寻常人被这样的东西伤了,该有多疼?他当时捡回一条命,已经是难得,至于听不见看不见,也是正常。”

    又上前仔细看了看林熠左肩印记,摇摇头说:“你们重活一世,大概也是因此。”

    萧桓思索片刻,微微眯起眼看着玉衡君:“世外之物?怎么到了凡俗中?”

    玉衡君摸摸鼻子,打了个酒嗝,讪讪道:“老道当年在紫宸境,没锁好门,折花箭丢了看我干什么?这不是来给他治了么?”

    萧桓并不关心其他,只问:“能治好?我看他疼的很。”

    玉衡君又挺起胸膛,十分自信地说:“老道说话算话,说了给他治,就治得彻彻底底。”

    萧桓推开门,便见林斯伯闻讯赶来,皱着眉头等在外面,林云郗和贺定卿也等着,小西横抬头问:“舅舅怎么了?”

    玉衡君正在收银针,没回头答道:“没什么大问题。”

    林斯伯瞧着双眼紧闭的林熠,上前两步要靠近了看,怕妨碍玉衡君收针,又退回去,说道:“有劳玉衡君了。”

    林云郗眉头微蹙,贺定卿揽着妻子安慰道:“小熠身体底子好,别担心了。”

    玉衡君收了银针,萧桓过去给林熠把衣襟整理好,盖上被子,又拿过锦帕给他擦去额头的冷汗,照顾得甚是熟练,一气呵成,十分自然,旁边众人竟也没觉得不对劲。

    贺西横爬上榻,伸手摸摸林熠额脸颊,嘴里念叨:“舅舅不疼,西横给揉揉。”

    林熠昏沉间,陷入极其真实的梦境,他感到自己身上的铠甲沉重,四周是茫茫无际的荒原——

    “我爹快不行了,他从前多疼你”林云郗双目红肿,长途跋涉到北疆,她已不复昔日的神采。

    秋风四起,塞外枯草漫漫,林云郗鬓发凌乱,抱着他泪流满面:“你回去看看他他们说是你害了我爹,姐姐知道不是的,姐姐信你”

    可林熠如何能走,烈钧侯府上上下下多少人命,一步行差,万劫不复。

    他戴着冰冷护甲的手替姐姐擦了泪,将她送上马车,始终未往家的方向迈出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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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熠倚在大杨树旁;漫不经心看着士兵流水一般一批一批进去;眼光却毒辣得很;手里的剑所指无虚;场边领罚的人凑足了半个营,煞是壮观。

    “这些天人心浮动;你们的老大、老大的老大;可能都暂时消失了,本侯勉强顶个班;诸位一定得给面子。”

    林熠收了冶光剑,取下一杆长|枪,一身银甲;长|枪横在肩头,穿行在阵列之间;依旧是兵痞的做派。

    不少人腹诽道,若说人心浮动;前两天小侯爷可是营中最浪的那个;浪得简直没边,频频在违纪的边缘试探。

    林熠溜达到一半,折返回去:“前两天跟我打过牌的、打过架的、打过赌的;都出列。”

    一片安静。

    林熠手里长|枪舞了个枪花,稳稳止住;枪尖指向一人;目光冷淡地看着他:“出列。”

    那人只好老老实实出来。

    林熠边走边点人;很快陆陆续续有人自觉地出来,他一看,心道不得了,短短三天,自己竟拉着一个营的人犯了军纪。

    林熠把长|枪抛给旁边士兵,打了个响指:“违纪的,跟我去领罚,其余人训练量加倍,练到心里踏实为止。”

    萧桓在高台上安安静静背着手,看林熠带着乌泱泱一群人绑了上重物跑圈扎马步,领罚领得货真价实,绝无水分,不由笑着摇摇头。

    林熠规规整整穿着银甲,一入练兵场,却自然而然带上了混混的气质,只是比寻常的混混狂许多,这是他上一世在军中的习惯,一时也改不过来。

    小侯爷亲自领了罚,所以训练加倍,众人也没有怨言,老老实实照做。

    搏斗训练看似比体力训练有意思些,但林熠一来,这就成了最残酷的部分。

    他除下铠甲,一身暗色单衫,让新替上来的所有带衔级军士挨个与他过招,五招之内倒地的,就带手下的人再加一倍训练量。

    九军部有两万多人,百夫长营长千夫长,加上各队各卒,大大小小带衔级的不少,林熠算着时辰,只得每次一对三的打,紧赶慢赶,总算两刻钟内撂倒了所有人。

    前世在军中,林熠就是这么不留情面,时常看起来懒懒散散,实际很严苛,上了战场更是横剑冷血,也难怪他的恶名能传起来。

    林熠单衫已被汗水浸透,抹了一把额头的汗,转身把一众人仰马翻的军士抛在身后,回到点将台下。

    萧桓看他微微垂下头走路的姿势,与寻常都不同,似乎一到这里就痞了起来,却也很好看。

    他心中猜到缘由,不免有些涩。

    大概上一世。养尊处优的小侯爷一下子孤身到北疆军中闯荡,要迅速适应、迅速服众,不得不套上一层伪装。

    于是每到这种情形,就不由自主地进入这种状态,这是孤立无援、众叛亲离之下,林熠对自己的保护,甚至已成了身体的反应。

    萧桓垂眸看着林熠,这一回,他早早到了林熠身边,不会让他那么苦了。

    林熠抬眼看向点将台上的萧桓,冲他露出个大大的笑容,一瞬间又是灿若阳光:“好累啊。”

    就像出门疯了一天的小孩回到家一样。

    萧桓心里一软,俯身朝他伸出手,林熠握住他手掌,足下一点,轻轻跃上点将台,身上微热的气息。

    算下来,这一天林熠用心良苦,让九军部上上下下全体训练量加到了三倍,一直到晌午,把所有人练得再也浮躁不起来了,连议论彭陌究竟出了什么事的力气都没剩下。

    中午,贺定卿跟林斯鸿商议完事情,去营中各处查看一番,只觉得这里氛围很踏实,与林斯鸿紧急调令里所言并不一样,还觉得有些奇怪。

    林熠去主帐,见林斯鸿静静坐着,似乎在沉思什么。

    “彭陌审完了?”

    林熠斟了茶,又把亲兵刚才重新热了准备端来的饭菜放在林斯鸿面前。

    “审了一半,他说得累了,我也审累了。”林斯鸿拾起筷子随便吃了几口。

    “你告诉他当年彭老将军的安排了吗?”林熠问,“他会不会悔过?”

    “他当然会后悔”,林斯鸿说,“他对昭武军和燕国是忠诚的,只是对我有芥蒂。”

    “你只是遵守了对老将军的承诺,没有告诉彭陌。当时的情况,压制彭陌就是保护他,否则他必行陷入军中权力争斗,这件事不能两全。”

    林熠觉得林斯鸿心情不佳。

    “已经过去的事,便谈不上什么后悔。”林斯鸿笑笑,“但是,姿曜,有时为了大局,背离一份承诺,或许也没有错。”

    林熠想起来什么,便问道:“爹,你认识邵崇犹么?”

    林斯鸿摇摇头:“似乎听说过,但并没见过。”

    林熠顿了顿,又问:“那如果有一天,你要托一个人去帮我,会选什么人呢?”

    林斯鸿似乎觉得这问题很有趣,笑道:“自然是陛下。”

    林熠怔住了,他恍然大悟,没错,林斯鸿替他寻求的唯一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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