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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呻吟-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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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主席万岁!毛主席万岁!毛主席万万岁!群情激奋,幸福无边!
请县长合闸。县长揭去闸箱上的红布,熟练而有力地合上闸。水泵欢快地叫了起来。人们屏息仰望,翘望那最激动人心的一刻。终于看到了山顶上喷出的水花,便群情激奋地又喊了几遍口号。县长说:
“咱们到堰田上看看去。”
山里的扬水站,一级一级地扬到山顶,再从山顶的蓄水池里流下来,灌溉到麦田里去。山里的堰田很高,领导最多只能走到中间的堰田。水流到领导的眼前,守渠口的社员很长眼地把水引到毛渠里去,再改开畦口,让春水灌溉到麦田之中。那麦畦如久旱逢甘霖,水刚到畦面,便滋滋地喝开了,表达出一种知遇之恩。大家高兴,翁上元高兴,领导就更高兴。领导高喊应该赋诗一首,但谁也不会吟,便可惜南先生不在场。南先生被翁上元派到山上放羊去了。
正兴奋间,水突然小了。“怎么回事?!”领导大为惊异。翁上元急得流下汗来,扯着嗓子,叫守渠员一级一级地报告情况。一级一级地报下来,都说没有情况。但渠水仍然没有恢复正常。公社主任大叫:“翁上元,你他娘的怎么搞的?关键时刻掉链子!你是鸡巴的什么东西!”
翁上元是个自尊心极强的汉子。幸福的时刻挨了最刻毒的骂,他的脸倏地涨紫了。他一声不吭,他默默地脱掉身上的棉袄,从社员手中抄过铁锹,望一望山顶,“狗日的!”他要拚命了。
正在这时,水流响脆起来。哗哗地,如久蓄而迟到的劲歌。春水又欢畅地滋润到麦田里去。领导又笑了起来。捏了捏翁上元赤裸而结实的臂膀,“真是条汉子啊!快穿上,快穿上,别冻感了冒,后岭的事业,正需要你呢。”

山上守渠的不是别人,正是翁上元的老妹子翁七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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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欢快的渠水从山顶上流下去,她也很激动;看到领导们喜笑颜开地走到堰田上去,她不仅激动,而且感动。山里人真是赶上了好的时候:从前谁敢想到,这水能扬到山顶上,这堰田能打出白面!!翁七妹由衷地喜悦着,个人的哀愁,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也就在这时,她守的渠口出现了问题。
起初那渠帮上渗出了水,后来竟喷出了水流。她铲了几锹细土想把那漏处堵上;没想到越堵漏得越欢,最后那漏处的水流旋了几旋,旋出一个大洞,哗啦一声,开了一个口子。翁七妹慌了,拚命铲土,但那上扔到渠口,站都不站一下,又被水冲走了。她知道,用土去堵湍急的流水,真是无济于事;便去找石头。但山顶的石头都长在一起,她又没有撬石头的工具,石头就在她身边,但她一块也拿不下来。这时,山下传来急切的喊声。
她不敢告诉山下说渠口出事。那里的群众和领导都快乐着,出事的话是多么地不近情理啊!但她又束手无策,急得她在山顶上跑,小声地哭了起来。为什么偏偏领导在的时候漏口子;为什么偏就在我这里漏口子?是咱干的事伤了风水吧,是老天爷在惩罚我吧?
山下传来愤怒的骂声。
翁七妹的心抽紧了。我可怜的哥呀,你为咱承担了那么多,咱怎就一点帮不上你的忙哩。咱是一点也没有用哇,真是不如早死啊!想到死,她的眼前突然闪出了一道亮光;惶急的心竟出奇地安定下来。
她深情地看了一眼渠帮的豁口,从容地走下去,把自己的身子堵上了。
驯顺的渠水欢快地流下去,给山下的人送去喜悦的消息。
最初浸到水里的翁七妹,是带着绝望的激情,她已感不到渠水的温度,她带着从容的微笑。当山下恢复了喜悦与欢笑,她的身心也恢复了常态,她感到了痛苦的锐厉,她渐渐有些不能承受了——
春天的水,是早晚结冰的水,其实就是冰水。在冰水里浸泡的翁七妹,而且是流产不久的一个带着身心创伤的女人,她所处的境界,便可想而知。流动的水,像流动着一根根针,奔攒着刺向她的皮肉,刺向她的筋骨,直至她的心。她的腿动一动,便感到了撕裂皮肉的疼痛;十个脚趾像钉在十根针上,逼迫得她的主人不敢动弹。一股巨大的冷风,从她的腿裆之间,钻进她的腹腔;然后里挟着她的脏器,钻到心肺之间,她感到一种生命将尽的窒息。她想喘息,但没有喘息的力量;她张大了嘴巴,钻进来的依然是冰冷的寒气;上下的寒流对恃着,她有一种要被撑裂了的感觉。她承受着,静静地承受着;她不能动,一动便要被撑裂。万针刺痛的腰间,突然生出一种燃烧般的感觉,火焰在腰间翻滚,然后顺腿裆间燃烧;她感到她的女根被烧糊了,烧焦了,烧幽闭了;热气在小腹间撞击着,寻找释放的门脉。终于打通了她双腿上的筋络,那火焰便相拥着,奔向那新开的甬道;她觉得自己的双腿瞬间肿大起来,双脚有了一种飘浮的感觉。燃烧过后,她的整个下体便失去了知觉。腰间的火焰还在燃烧,向胸肺钻去;火焰在胸室里燃烧,驱散了已有的窒息,她终于喘了起来。她的脊椎被烧化了,她的躯干僵在那里;她的乳房膨胀起来,两只乳头有一种生长的感觉;好像长成了两眼喷泉,体内的针刺与火焰,喷薄而出。一根根针飞出去了,一团团火焰喷出去了,但还在飞;好像胸腔的东西被掏出去,还继续掏下去。她感到自己将要被掏空了,喊了一声南先生的名字。她又喊了一声翁上元,哥,咱报答你了!喊过之后,她竟感到这一切都多余,便喊:娘!她喊着她的娘,心头竟生出一团温暖,她笑了起来。真累啊,我要睡去了……
当她醒来的时候,果然在娘的怀里。她叫了一声娘,就嘤嘤地哭起来。娘说不哭不哭,你是个大人了;她说就哭就哭,我还是个孩子。传来翁上元的声音,妹子,咱是你哥。她叫一声哥,还是嘤嘤哭泣。七妹,我是南明阳啊。南先生居然也在近前说话。她止住了哭声,睁眼一看,还就是那个南先生。她有些不好意思,想从娘的怀抱里挣脱出来,但身子很沉,一番努力失败后,又回到了娘的怀抱。她还没有恢复知觉。
翁上元拉着他的妹子又去了趟卫生院。七天后回到村里。她虽然已全部恢复了知觉,但却变得站不敢站,坐不敢坐。坐,像坐在针毡上;站,像站在刀丛中。她只有躺在床上。躺了一段时候,她听到了全身骨节在咯吱咯吱响;她以为骨节已活络了,便要站起来;一站,才知道那骨节变得更僵了,撩开衣服一看,骨节长大了,很突出,连那圆腴的皮肉都包裹不住。她惊呆了。

后岭的小麦终于收获了。但产量不高,亩产在一百到一百五十斤之间;同样的小麦,在平原可以打到六百斤以上。即便如此,山里人终于吃上了白面,而且是自己打出的白面,也是一件大喜的事情。大家把麦秋当年节过,宰猪,宰羊,打酒,折腾得热火朝天。有人说,趁吃白面这几天多接孩子,揍出的孩子伶俐,将来能当大官。就都揍孩子。
碾出新面那天,娘给七妹擀了两碗面。端到七妹面前,七妹哭了。等止住了哭声,那面已经凉了。娘以为她吃不下,叹了口气要端回厨间。
“娘,我吃。”七妹竟坐了起来。
“面都凉了,娘给你热热。”
“甭热,我就这么吃,吃得下。”
七妹吃得很畅快,几口就把两大碗面吃了,临了一举碗,“娘再给咱擀两碗。”
她娘愣了,“这孩子,你身子虚,别吃顶了。”
“娘,你就擀吧,咱吃不顶。”
娘就给她擀,一边擀,一边掉泪,掉到面锅里了。
七妹就又吃了两碗热汤面。吃完,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还是白面好吃哩!”她说。
南先生来看她,提着几只羊腰子。
七妹的娘把羊腰子接过来,“还是这书力人儿想得细,这羊腰子就是暖腰驱寒哩。”娘说。
“正好,南先生,你帮咱照看七妹,我去李水那儿找几只干蝎子,跟羊腰子一起下药;他不是腰腿不成么,他常预备那东西。”七妹的娘走了。
娘走了,七妹就哽咽了。“我残了。”她说。
“你是被凉水激了筋脉,会慢慢好起来的。”南先生说。
“你本来就不想要我,这次就更不要我了。”七妹伤感地说。
“不,以前我是有顾虑,自卑,怕连累你,现在我不怕了。”南先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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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要我?”
“要!你是为我才落下病的……你别哭,七妹,你真的别哭,听我说:我从报纸上看出来,我的事也有指望了,咱快有好日子过了。”
“真的!”翁七妹破涕为笑,“我真为你高兴。”
“不,应该是咱俩高兴,都快熬到头了。”
“到时候你可一定要娶我。”
“娶!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娶我的那天,咱俩给大伙唱台戏。”
“唱那出?”
“《哭眉阝子》里的‘寻夫记’。”
“那是悲剧,大喜的日子该唱喜调才对。”
“唱戏就跟圆梦似的,都从反着理解;你梦着棺材是升官,你唱着悲腔是为了衬出喜事儿。‘寻夫记’,寻着夫了,眼里流泪,心里喜欢,更喜欢!”
“那咱就唱《哭眉阝子》,正好已跟你学会了,不用现学。”
“那咱就盼着那天。”
“等着吧,我南明阳心里有你。”
“明阳!”幸福的村姑,第一次叫出教授的名字。
……
看着焐在被窝里的翁七妹,南先生问:“还疼么?”
“你不兴自己摸摸。”村姑的脸上放着红光。
教授伸进手去,攥住了一个脚腕子,“疼么?”
“不疼。”
又摸到一个光光的腿肚子,“疼么?”
“不疼。”村姑就把被角掀开了。她的腰下居然什么也没穿。看到那白花花的大腿,教授急切地就摁上了。“疼么?”“不疼。除了关节有点木,哪儿都不疼。”
教授有些不能自己,赶忙把那只被角给村姑盖上了。
“假正经。”村姑笑着,把头仰起来,“明阳,你能亲亲我么?”
教授便将那只渴望的小嘴满满地堵上了。
……
待两人重新坐定,已觉得没话可说。“七妹,那我先走了,过几天再来瞧你。”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噢,对了,你的腰腿让大元给捏捏,也许管事。”
翁七妹感激地点点头,目送着她的心上人走远了。
南先生走了以后,沉闷多日的翁七妹突然感到神清气爽。她挪下炕来,拄着她哥翁上元给她削制的拐杖,弄了一盆热水,给自己擦起身子来。幸福中的女人,总爱擦洗自己的身子。
正擦得投入,翁上元咋呼着进了院子,“七妹,看哥给你带什么来了。”


翁七妹忙把一件衣服围在腰上。
翁上元他手里拿的,也是几只羊腰子。
七妹红着脸,“咱擦身呢,你先出去。”
翁上元走到门口,回过头来,“七妹,你记着,那个读书的垮子,要是对你不好,看我不把他修理扁了!”  她知道,这两个男人都疼她。
她哥哥走了,她眯眯地笑着,合不拢嘴。
幸福的女人摁了摁肿大的膝关节,竟好像有了知觉。
第十一章

南先生对翁七妹的感情经历了几个阶段:最初是惶恐,接下来是被动接受;翁七妹怀孕后他是惶恐与内疚相并;待翁七妹身体垮下来,他从歉疚一下子变成坦然接受,并且产生了一种要对可怜的姑娘负责的颇为感动自己的情感。翁七妹的病变使一个受惠者突然变成了施恩者;使一个不能坦然面对真情的人,变得心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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