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吻所有女孩-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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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文无奈,恳求看护:“我得照顾她回家。”

“那么,请到起坐间等候,请勿骚扰其它病人。”

大文只得点头。

忽然之间他累得说不出话来,混身乏力。

看护不出声,半响,拿一杯宁神的矢菊茶进来给他。

大文垂头不出声。

看护又出去了。

大文深感歉意,他终于坐下。

起坐间有报纸杂志以及一架出售饮料机器,还有一只放满糖果的玻璃盘。

墙壁扫乳白色,配橄榄色皮沙皮,完全像舒适的休憩室,但是,墙上似隐隐传出小儿哭泣声。

大文用手掩住面孔,十分惊怖。

不知过了多久,休息室门被推开,看护陪着夏红荔进来,大文悲哀地抬起头。

红荔意外,“大文,你还在这里。”

看护轻轻说:“他不放心。”

红荔坐下,有人端来一小盘点心,一杯热可可及几块消化饼,红荔缓缓吃下。

真荒谬,大文记得中学时期他常常捐血,事毕也获可可及饼干招待。

看护说:“夏小姐你随时可以离去。”

她掩上门。

大文无言,他低头看着自己粗糙的双手;他也变了,世上没有多少数人可以顽强地一成不变。

红荔终于开口:“对不起,没想到此事叫你为难。”

大文忽然流泪。

红荔叹息,“我还以为你已长大,况且,我也没有别的朋友。”

大文不出声。

“这件事好像是个选择,其实不是,这也是一条死路。”

大文仍然低着头。

红荔说:“我自己叫车回去。”

大文说:“不,我送你,我答应照顾你。”

他脱下外套,罩在红荔肩膀上。

看护叮嘱:“喝点清鸡汤,多休息。”

大文一声不响与红荔离开那间诊所,走出大门,才发觉马路上红日炎炎,竟是另外一个世界,大文打了一个哆嗦。

他不是女儿身,他没有资格绳劾妇女,他维持缄默。

但自该刹那起,他不能再把夏红荔当作他的朋友,往日似神仙姐姐一般的她今日已由珍珠变成鱼眼。

刚才在车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红荔想必也知道他的沉默何解,可是她已自顾不暇。

她在车厢里出了一身冷汗,脸色很差,她紧闭双目。

回到家中,大文感慨不已。

那天晚上,他还是忍不住做了个噩梦。

他在梦中听见幼儿哭泣声,于是起来寻找,他看到自己置身一条黑暗长廊,两边都有是门,每扇门里边是一间房间,酒店就是这种格局。

他寻找哭声,越来越近,那幼儿无助地哼唧,大文没有经验,听不懂他要的是什么,为何哀鸣。

他推开一扇门,看到一只双眼碧绿的豺狼,对着他咆吼,利齿长锐像尖刀,它爪抓着一个幼婴。

大文毛骨悚然惊醒。

“啊”,他大声叫出来,混身发拦,脚底痉挛。大文连忙自床跳下站立。

这时,他听见邻家有婴儿肚饿哭泣,他的母亲爱立刻起死回身服侍,口中啊啊声安抚,不久,哭声沉寂。

大文在黑暗里站了很久。

对华裔来说,婴儿一出世,便算是小小人,按照性别,称他或她,可是文明的英语国家,准确文法至今叫婴儿为“它”,与动物植物及死物同称,多么奇怪。

想到这里,天色已亮。

自那个噩梦之后,大文已决定忘记红荔。

过几日,张医生对他说:“红荔随父亲到东京开会,之后,一起到北美洲,她婚姻出了问题,同你说过没有?”

大文点头。

张医生说:“你似有忧虑,不必替她担心,红荔自小乘司机驾驭房车上学放学,长辈一早为她准备好康庄大道,稍有失意,很快恢复。”

大文吁出一口气。

张医生总是像猜到他心思,“你觉得她寂寞?不怕,她一走出来,立刻会有一帮艳羡她家势嫁妆的异性兴奋地迎上去为她解闷。”

张医生天生有种娴静气质,即使言辞尖锐,仍不失斯文。

“红荔说感谢你,谢的是什么?”

大文回答:“我是个好听众。”

张医生点头,“你同大武一样,对子女温柔。”

大文鼓起勇气问:“你同大武,是什么关系?”

张乐恒也十分大方,“司徒、端木、大武、我,全是最要好的同事及朋友。”

“端木与司徒两位已婚,你俩单身。”

“不,我们不是一对,大文。”

大文颓然,他又妄想了。

“大武曾经说过,他的伴侣还在读高中,因为至少待十年后他才有时间与异性约会。你呢,大文。”

大文冲口而出,“我对女子即敬且畏。”

他们身后忽然有一把音娇俏地问:“为什么?”

大文转过头去,那女孩笑说:“我是何杏婵,张医生是我表姑,不,我不是医生,我读建筑。”

最后那句话叫陈大文松口气。

杏婵异常活泼追问:“为何敬畏女生?”

张医生说:“你俩慢慢谈,医院召我。”

大文腼腆,过片刻他答:“因为你们有孕育生命的本领。”

“对,真是奇妙可是,女性竟赋有如此异能。”

“而且,”大文说下去:“女孩年轻时,脸庞似红苹果般可爱。”

杏婵开心地笑,“那是读书之前,你看我,考试叫我面色发绿。”

杏婵趋近了;大文发觉她的门齿下端尚有锯纹;这叫稚齿;长出来没多久;尚未磨损;可见她多么年轻;大文猜她不到二十岁。

“建筑系有趣吗?”

“我不喜欢血肉及细菌,又不擅帮犯人辩护,剩下的也只有建筑了。”

大文感到奇怪,“那么文学美术经济管理呢?”

杏婵调皮地说:“不是专业,不够漂亮。”

她们对人对已的要求越来越高。

终于,她的问题来了:“你读什么?”

大文这样回答:“我阅读人生。”

杏婵诧异,“是人文科学吗?”

大文微笑,“我还有点事,先走一步。”

吉婵还在猜:“那么,是天文物理?请告诉我,太阳真的只剩下五亿年寿命?”

大文已经离去,真是个可爱的时髦女性;自幼受训:只有专业才是学问,好端端红粉绯绯的小女孩都叫这种俗人教坏,那些人该打一百大板。

过两日,大文对张医生发起牢骚:“从前,女孩子会帮男朋友收拾家居。”

“我把管家借给你,今日女生也要辛勤工作,焉有时间服侍一间公寓。”

“为什么要与男子争长短?”

张医生答:“因为有能力的女子只会寂寥不会悲惨,只会落寞不怕落魄。”

大文说不过张医生。

“拥有学识才能找到优职,然后,赚取合理生活费用,才可以过着有尊严的日子。”

大文噤声。

“敝院院长,七十高龄,独身,短白发,脸上每条皱纹都是智慧结晶,爱穿白色麻布衣裤,喜欢戴银首饰,健康灵活,是我榜样。”

大文突然搞议:“在家带孙儿的婆婆也许稍逊风骚,亦一般可爱可敬。”

张医生笑了,“是的,大文,是的。”

“你不认同。”

“大文,说到你了。”

“又说我,不,不,不说我。”

张医生觉得好笑,“何等孩子气。”

大文微笑,“这是我的福气,只有你还不曾放弃我。”

“胡说,司徒与端木医生也一样爱护你。”

大文说:“那我就放心了。”

“放完假,也该有点打算了。”

大文回答,“我对人生更加困惑,有些胚胎根本没有机会存活,也有婴儿很快离开人世,但又有不少百岁老人。”

“大文,你在参悟人生?”

“不不不,我只是感叹。”

“所以,每活一天,都要积极。”

大文答:“我也很积极,积极不进取。”

张医生嗤一声笑出来。

“不,大文,我爱你,不会更多,也不会更少,更不会勉强你,但我必须以我所知最好的道路知会你。”

大文点头。

“回到本市,有何打算?”

“找一份工作,以后,每做一年,旅行半年,下次,到南美洲去,得先学几句西语。”

张医生含笑,对华人来说,这叫游离浪荡,不务正业,华人吃惯苦,觉得生活应当受折磨,若非如此,会得内疚。

“你想到何处工作?”

大文微笑不语。

张医生不想问得太多,“有空来看我,我一年比一年寂寞,放假不知找谁,也不知该去何处。”

看,每个人都有烦恼。

大文花了一整天清洁家居,露台花草干枯,需要好好修理,大文在市集买了一大束姜兰,插在瓶子里,顿时满室芬芳,淡淡幽香。

他并没有与中申银庄旧同事联络,他打开报纸聘人栏,寻找新工作。

“新庄地产建筑公司诚聘信差,中学毕业程度,具一年工作经验,薪优,有升级机会”……

就是他好了,大文用红笔圈起。

人事部主管接见他,她桌子上放着名字牌,她叫孔泉。

如今社会上各式岗位都有女性担任。

她年纪不会比大文大很多,但是已经是社会中坚分子。

她认真地对大文说:“我看过你的履历,你的工作态度极佳,前任雇主非常嘉奖,这次,你申请信差工作,似乎是屈就。

大文忙说:“啊,没有问题。”

“敝公司有职员培训计划,十分实用,你或者会有兴趣,我们有水喉、电线及扎铁工程课程,每种为期三个月,学毕之后,可担任见习助手工作,你可愿意一试?”

大文恭敬地说:“请问,信差一职可还有空位?”

孔泉叹口气,“你情愿做信差?”

“正是。”

“请问你几时可以上工?”

“明早九时正。”

“很好,你已获录用,你可以到二楼许小姐处领取制服,明早八时到三楼信差服务处报到。”

“谢谢你孔小姐。”

孔小姐秀丽面孔上露出惋惜的样子。

大文并不在乎。

他到二楼见到许小姐,这位小姐年纪与体积都大得多,可是对陈大文也十分和气。

大文在若干文件上签了名字,领取两套深蓝色制服,看到袋口上有新庄工程字样。

许小姐说:“收发处在三楼,请跟我来。”

新庄建筑公司十分实在,并无金碧辉煌装修。

他跟着许小姐上楼,发觉收发部众人忙成一片。

许小姐问:“什么事?”

“哎呀,工务局把一大堆图则发还,不知怎地弄乱了号码,如今不知如何认领。”

大文见同事如此烦恼,轻轻说:“我可否帮忙?”

他取出电子手帐簿,把图则名称迅速一张张登记,然后对牢原有名单,逐张取销。

他说:“数目全对没错,请在此签收。

他一边把手账记录转进电脑,完成手续。

许小姐发呆,立刻说:“大文,你速速换上制服,今日就开始担任主管,各位,这是大文哥。”

同事们嗡嗡声发表议论。

大文三来隔日才上工,却有需要即日开始。

他发觉新庄同事与当年英龙诸人十分相似,他只管低头做妥他自己的事就好,他人面色如何,根本不必理会,他不求飞黄腾达,人家也就无可奈何。

数天下来,平安无事。

大文十分感慨,不需很久,他又会成为老同事。

一天早上,他回到办公室,只见有人背着他坐在他的座位上。

大文不禁好笑,一个信差的座位也有人争,争得到也不过是上上落落送信。

同事们乐不可支,挤眉弄眼,一心等待看好戏,谁输了他们都一样高兴。

大文看到那人头发斑白,分明已过中年,而且,背影有点熟悉,这是谁,莫非是——那老头背着大文发话:“谁是新主管,为啥霸着我的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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