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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光里-第3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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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叙神色放缓了些:“这倒还罢了,不过庄上的管事向来是得用的,胡兄也很信任他。想来只要吩咐下去,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他虽然曾经猜过胡飞名下的产业,所有契约文书不是在胡内监手里就是在春瑛手上,如今看来,果然是在春瑛这里,然而她与胡飞毕竟还未成亲,现在就插手胡家家务,也未免太不知避讳了。
  春瑛还真没避讳的意思,胡飞当初既然把东西交给她,就有托付的意思了,如果她只顾着世俗规矩,袖手旁观,万一胡飞的财产有一丁点儿的损失,她怎么对得起他的这份信任呢?原本胡飞将田庄店铺托给李叙照料,是因为她远在京城,不方便打理,如今她既然过来了,就没有丢开手的道理。
  见李叙仍在犹豫,春瑛便道“叙少爷,实话说吧,原本在京里时,那个胡鹏就曾带着一家老少强闯了小飞哥的宅子,因小厮们拦他,他还要把人卖了呢,那时虽有人找上官府,因他请了族长作证,说自己是小飞哥的亲兄长,他老娘是小飞哥的嫡母,那官府也不好赶他出来,只禁止他买卖房屋便罢了。后来……他的债主找上门,他才带着家人跑到江南来。他当日明明是占产,小飞哥的小厮为何拦不住他?官府为何不把他赶出来?不就是因为他名义上仍是小飞哥的兄长么?又还有一位嫡母,底下人忌讳,官府又不想插手家务事,叙少爷,若换了是你,胡家人在你面前哭求,你真能狠得下心把人赶走么?你不会想着,既然小飞哥不在,你就替他做主积德么?”
  李叙越发迟疑起来,老实说,他还真有过这个想法。他对胡飞被赶出家门后的经历只知道一个大概,也知道胡飞对嫡母兄长十分怨恨,但如今胡飞也出息了,嫡母嫡兄再不好,也是亲人,不用太过孝敬,只要略助一点银子,或是给他们一个住处,供给日常吃穿,便也算仁至义尽了,但完全不理会对方,看着对方走上绝路而不肯伸手拉一把,他还没忍心到那个地步。
  春瑛一看他的神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微微冷笑,李叙的妻子察言观色,忙为丈夫辩解,“并不是我们心软,好歹是亲骨肉,若胡兄弟真个不管,叫人知道了,对他名声也会有碍的。况且胡兄弟为人善良,多半还是会拉一把,若我们袖手旁观了,就怕出了事,他回来后抱怨。其实也不过是略给点银子,再安排个住处,别的好处,我们是断不肯给的。胡兄的那位兄长即便有怨,也不好对我们开口。”
  春瑛摇头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叙少爷和叙少奶妈是不知道小飞哥当初的经历,才说出这样的话来。小飞哥的父亲死得有得蹊跷,但不等他质问胡鹏,胡鹏就先把罪名栽到他们母子头上,叫他们净身出户了,还发话不许周围的人家收留他们。小飞哥带着母亲直走了小半个城区,方才赁到一处旧居。他母亲没两天就去了,胡鹏却只是命人将他的小厮墨涵强行带走。一应后事都是街坊邻居帮着办的,小飞哥吃了几口百家饭,胡家人便又来赶他。
  他那时一文不名,真是快走投无路了,若不是我和我二叔恰好见到,又是旧识,替他寻了住处,又寻了营生,你道他如今是个什么光景?只怕性命都未必能保住呢!”
  李叙夫妻听得震惊不已,叙少奶奶更是忍不住喃喃出声,“这也……到底是亲骨肉……那胡鹏竟敢……”李叙更是瞪大了眼,“我却不曾听胡兄提过,难道他没去报官?!”
  “报什么官叫?”春瑛冷笑,“又没有明证,报了又如何?况且当时胡鹏攀上了梁太师一党,正是气焰嚣张的时候,小飞哥本是庶子,哪里是他对手?”顿了顿,没把胡飞差点儿就成了纵火犯的事说出来。只是道“你们只觉得胡家人如今可怜,可他们手头也不是没有钱,江南富庶,若他们老老实实寻个营生,哪怕是女眷做点针线活拿出去卖,或是给人缝缝补补,男人出去做点零工,也够一家嚼用的。哪里就到了绝路?我又不是要赶他们走,也没有强推他们的仆从,也没有断了他们的生路,已经算是厚道了。小飞哥以前还一心想要报仇呢,后来觉得为了他们这样的人,把自己葬送了,实在划不来,方才丢开手,可也没少在背手施绊子,若是他回来知道胡家败了,只怕还会高兴呢。”
  李叙默然不语,他也是庶子,平日在本家没少受委屈,可嫡母没打骂过他,分家时,该给的产业也给了,虽然会因钱财起口角,但如此赤裸裸的赶尽杀绝,还真是没有过。这么看来。他其实也算是有福气的了。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否把胡家人想得太好了?对他们也太过宽厚?
  李叙的妻子轻声劝他“既这么着,还真是不好对胡家人太好,我们虽是好意,就怕胡兄回来后……反而生气。
  ”见丈夫没有反对,便转而对春瑛道“想来这些都是他们胡家的家务事,我们也不好插手。春瑛姑娘既然拿定了主意,便依姑娘说的办吧,只是……姑娘究竟有什么打算,可否说来让我胶一块儿参详参详?”
  春瑛笑了“还要看胡家人怎么做,才能决定呢,总之,不能叫他们占一点便宜去!不过,我也知道叙少爷与少奶奶是善心人,这样好了,不是有人跟着他们么?若是见他们有了性命之忧,出手助一助也就是了,只是别想我会帮他们改善生活。”又对李叙道“还请叙少爷为我引见庄上的管家。”
  李叙有些疑惑,若只是为了拦人,下死令命管家们赶人就是,可她为何非要见管家,又要掌权?不过听了春瑛方才的一通话,他倒有几分明白了,这姑娘叔侄两几乎算得上是胡飞的再世恩人,胡飞又十分信任她,把全副身家都托付给她了。他又何必多心,把人当成了贪图他人家产之辈。反倒成了恶人。于是便道“初八我要去常熟庄上料理夏收之事,胡兄的庄子就在附近,姑娘不如跟拙荆一块儿来吧,只是不知道姑娘方不方便?”
  春瑛忙道“自然中方便的,那我初八一早过来。”又说了几句闲话,她便回了临时住处。
  路有贵见女儿回家,便拉她到一旁抱怨道“怎的去了这么久?不是爹说你,你也大了,又是定了亲的,四处跑做什么?万一叫人冲撞了,可怎生是好?”
  春瑛笑道“不妨事,墨涵与荷嫂都跟着我呢,我又坐了车,况且我并不是真跑出去玩了,而是去了叙少奶奶家。爹忘了小飞哥的产业原是他家料理着。”
  路有贵这才罢了“那倒是该好生问问,怎样?胡家人还没到吧?”
  “已经到了苏州城,不过我看他们大概也不知道具体的地址,因此还在城里打听。我跟叙少爷夫妻约好,初八跟他们一起到庄上去,叙少爷近日打算回京,我向他讨了管理大权,等他走了,我便到庄上去。”
  路有贵吃了一惊,“这……这不好吧?他家自有管家去料理,你跑那么远做什么?若实在不放心,等这里事办完了,我向大少爷讨几天假,替你跑一遭就好。”
  春瑛摇头,“庄子在别人手上管着,是好是坏,底下人有没有欺上瞒下贪了公中的钱,我们怎么知道?总得亲眼见了,才能放心。再说,我还要等胡家人找上门来,好整治他们一番,出口恶气呢!”
  路有贵叹道“罢了,横竖是你们的东西,只是婚礼日期将近,这里人人都忙得很,你也别太闲了,帮着办点差事吧。”春瑛只得应了。
  虽然有些仓促,但婚礼的一应物事,还是在期限到来之前,准备妥当了,李敬又请岳家荆家的人帮忙,备下了周全的吹打执事奉饭茶扫,体体面面,风风光光地将堂妹送上了花轿。
  春瑛跟着忙了几日,连骨头都快散了,婚礼一结束,她便抓紧时间歇了口气,马上就到了初八日,提前一天向李敬报备过,当天一早便带着荷嫂坐了车,又有墨涵跟着,一齐往李叙家来。
  此行去常熟,仍旧是走的水路。
  只是坐的却是小得多的乌蓬船,春瑛陪叙少奶奶主仆坐一艘,一路上一边看两岸风光,一边向对方讨教本地的风土人情,以及衙门里的情况,以备万一。只是说着说着,注意力被景色吸引过去了。
  这时候的江南水乡,仍带着一种天然的风韵,弯曲的河道,不同材质与开关的桥梁。两岸的房屋白墙上长着几片青苔,乌黑的瓦片衬着蓝蓝的天,倒显得天更蓝,瓦更黑了,岸边的垂柳散落着根根枝条,有的浸入水中,随着的水波飘浮。船娘划水的声音组成了舒缓的节奏,倒象是在演奏着曲子似的,只是时不时被其他路过的船只打乱,岸上传来孩子的嬉闹声,以及大姑娘小媳妇的吴侬软语。又听得远处有小贩在叫卖。拉长的调子,却听不出讲的是什么,听得人又是糊涂,又是好笑。
  春瑛微微放松了身体,饶有兴趣地看着岸边的人们,叙少奶奶笑道:“这里刚来时,或许有些住不惯,只是住得久了,就知道好处了。比京城繁华得多呢,且又安逸。”春瑛对她笑笑,没说什么。
  走了一天,终于到了练塘,船直接转入李家的私家河道,靠在李家宅子后门的小码头处。
  春瑛下得船来,留意到河道往前再走一百米,似乎还有一个码头,便笑道:“那就是胡兄的庄子了,因那里有许多柳树,名字就叫柳树庄,过一会儿,咱们就直接走过去瞧。”春瑛笑着应了,按捺下心中的激动,跟着叙少奶奶进了宅子,才坐下上了茶,李叙便命人来报,说已经遗人去请胡家的管事了,春瑛略动了动身体重新坐直了,慢慢喝茶。
  但那管事却一直没出现,叙少奶奶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忙命丫头再去催,不一会儿,李叙亲自赶过来了,“不好了,老张叫一伙人堵在庄口了,那伙人为首的可不正是胡鹏么?口口声声说他是胡兄的亲哥哥,带了母亲来投奔弟弟的,命老张迎他们进庄,老张正跟他们吵呢!”叙少奶奶立刻望向春瑛,春瑛翘了翘嘴角,“来得正好,我正烦恼,那胡大爷也未免太没用了,居然这么多天都没找到地方,如今看来,他还不算非常傻。”便站起身来,冲李叙夫妻笑道:“二位可要一起去看戏?咱们就来会一会这位胡大爷!”

第六卷 云散 第三百二十八章 斗胡鹏
  现在的胡鹏,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商大少了,不但人瘦了一大圈,皮肤也黑了,干了,憔悴了,眼里添多了几分狡诈之气。他身上穿的是一件青色缎袍,料子倒是上好的,只是衣缘处已经有些磨损,脚下一双皂靴,靴面也十分干净,只是鞋底磨得厉害,隐约能看到里面袜子发黄的颜色。他这身打扮乍一看,人人都觉得他是个有钱人,但落在明眼人眼中,自然知道他处境落魄。只是他仍旧摆着大少爷的威风,昂首挺胸地睨着面前胡家的管事,喝令他带人前来迎接老夫人和大少奶奶并少爷、小姐们。
  胡鹏身后还跟着六七个人、两抬轿子和一辆马车。那五六个人除了两个是穿着一样的服色,显示他们仆人的身份外,其他几个都显然是临时雇来抬轿赶车的。轿子和马车也是外头街上候客租用的;车厢门还挂着一只印有车行名号的灯笼。前面一抬轿子的轿帘微微掀开了一条缝;里面的人似乎正在偷渝往外瞧。
  这里是柳树庄的庄口;竖着一块石碑;上头刻着庄名。石碑旁站立的正是庄头老张;年约五十来岁;身材瘦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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