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叹息桥-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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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母担心的问:“你同彭年打算几时结婚?”

李平知道母亲一有机会必定会问这个问题。

经过那么多的劫难,发生了那么多的事,她所关心的仍然是如此原始琐碎简单的事。

也好,李平想,证明不折不挠,是人类天性。

“时机到了才谈婚姻问题。”

“但是你人已经先过来了。”

不可思议,李平看着母亲,在这个水门汀森林里,求生存活下来已是天大的本事及运气,她却来计较名份面子。

李平站起来,“妈妈,你休息一会儿吧。”

李母当下发话:“也许我是不该来的。”

“可是你已经来了。”

“咪咪不会这样对我说话。”

“妈妈,咪咪是咪咪,我是我,她叫李和,我叫李平,我们是两个人。”

李母不出声。

李平掩着面孔,“妈妈我们不要吵了,请你体察我的难处,这三年,我总在梦中看到你,谢天谢地我们终于见面。”

李母吁出一口气。

“妈妈,既然来度假,好好的轻松两个星期,想吃什么告诉我,爱上什么地方,也尽管同我说,别想太多。”

李平领她到睡房休息。

她取出提琴,也不弹,把它捧在手上,对它说话:“母亲从来不曾喜欢过我。”她轻轻诉苦,“无论我做什么,同李和一比,马上分出优劣,”李平叹口气,“我又不能拿李和作榜样,我根本没有机会认识她。”

说完了,图书室一片静寂,李平把琴轻轻放回盒子。

待会儿母亲看见了,又会得皱眉头,说声:“你还在玩这个”?

母亲爱她,那是一定的,但表达方式却令她说不出的难堪。

傍晚,夏彭年来接,同李平说:“我已替伯母安排好节目,不用你费神。”

李平笑,这个人,无论办什么事,都舒服妥贴。

“看得出她受了很大的创伤,李平,帮助她度个愉快假期。”

“彭年,我还没有谢你。”

“哟,不敢当,只要不怪奴才办事不力,奴才已经心满意足。”

谁说世上没有快乐的人,谁要寻求人版,把夏彭年推出示范。

一连数天,李平停了上课时间,她母亲忙于游览名市名胜。

好几次,李平想叫母亲留下来,让她尽点孝心,话到嘴角,又缩回去。

只要她玩得高兴,李平于愿已足。

趁着她兴致高,李平问她:“还喜欢这里吗?”

“我不会打算久留,你们忙得那么厉害,看得出这个社会属于年轻人。”

李平不说什么。

“李平,这三年来,看样子你也很吃了一点苦。”

她强笑,“没有,我过得很好。”

“待你结婚的时候,或许我会再来主持你的婚礼。”

李平握住母亲的手。

夏彭年私下与李平说:“要不要把霍氏夫妇请出来见一见。”

李平答:“不用了,何必呢,大家都怀着鬼胎,我又不急于表演今非昔比,所有恩怨告个段落算了。”

夏彭年说:“一切随你。”

听上去好像拥有极大自由,其实并不是那么一回事,李平笑一笑。

李母的心情较前几天好得多,越是这样,李平越与她相敬如宾,什么重要话都不去说,没有话题,就一味干笑,夏彭年旁观者清,觉得李平很累。

他满以为母女会得相拥痛哭,大诉衷情,不料两人都是硬骨头。

当天,李平待母亲睡了,站在露台看风景,适逢十五,月如银盘。

夏彭年告诉她:“伯母说,她过两天就要回去。”

“她肯来见我,已经难得。”

“怎么,”夏彭年笑,“你做过什么令她失望的事不成。”

李平过一会儿才答:“她一直怀念李和,认为我是次货,无法代替李和。”

“你多心。”

“没有,我确不能同姐姐比,我穿她的衣服,睡她的床,长得像她,但不是她。”

“我相信你比她强壮。”

李平笑,“我是粗胚。”

夏彭年说:“我就是喜欢你这样子。”

李平答:“我很幸运。”

夏彭年略觉意外,跟着说:“像我这样的男人是很多的。”

但是,如果夏家同李平外祖父没有渊源,她就没有今天的地位,更不要说是讨价还价的机会。

还是幸运的。

李平听见母亲咳嗽。

她进睡房去,看到母亲正取起茶杯。

李平坐在床脚。

“你还没休息?”

李平微笑,“我还不累。”

“这两个礼拜,我玩也玩过,看也看足,休息两日,要回去了。”

“是。”

“不如把舅舅请出来吃顿饭。”

“妈妈,他早已恢复了本姓。”

“啊。”

“他的厂,也不叫陈氏制衣。”

“但是——”

李平说:“他同外公的纠葛,算了。”

李母怔怔的,“当年你外公收他为过房儿子,外婆反对无效。制衣厂的资本,却由你外婆垫出来。”

李平想了一想,反而帮老霍说话,“不过他们夫妻的确长袖善舞。”

李母无奈地说:“总算是一场亲戚。”

“何必叫他见了你心惊胆颤。”

李母又追问:“他照顾过你,有没有?”

“有。我在他那里,住过一年多,他管我吃住,还给我一份工作。”

李母似征询女儿意见似说:“那就算了。”

她躺下来。

已经损失太多,受过太大的打击,一切她都不计较了。

“你若真想见他的话——”

“不,”李母摆摆手,“他也不会认得我了。”

李平放下一颗心来,她怕霍某有意无意间露了口风,使她母亲难堪。

李平不想老人家知道太多,纯为她好。

她听到李母长长一声太息。

  第7章

李平关了灯。

再出来,夏彭年已经走了。

李平觉得门,想开车去兜风,走近车房,觉得身后有人,这一带治安十分好,她并不惊惶,一转身,看到地上有长长一条黑影。

“谁?”

“我。”

那人自树底下走出来。

“羡明,是你。”

“下班了?”

王羡明点点头。

李平看清楚他,左眼泡果然又青又紫,肿起来,眯成一条线,他在抽烟。

“你找我?”

王羡明没有给她肯定的答案,他耸耸肩,不置可否。

过一会儿他说:“我也不晓得,把车开着开着,便驶到这里来。”

“要不要进来坐?”

他有点意外,随即摇摇头,“时间太晚了,给人家看到,不太好。”

他把人家两个字,说得特别别扭。

李平装作听不出来,“卓敏呢?”

“不知道,睡了吧。”

“卓敏一向对你很好。”

“她对你也不错,李平。”

“我知道,她性格非常可爱。”

“你也很好,李平,每个人都有他的苦衷。”

李平怔怔的看住他。

王羡明对着她微笑。

在李平眼中,他笑得似哭一样,她不忍心看下去,低下了头。

过半晌她问:“家人还好吗?”

“父亲下个月退休,哥哥在办移民,想与嫂子到温哥华开馆子。”

“你会不会同往?”

“我,我有什么用,我是废物。”

他又赌气了,李平牵牵嘴角,带点笑意。两个人站在树荫底下,谁也不想先行离去。

王羡明问她:“有没有空出来吃顿饭?”

“叫卓敏也一起,好不好?”

“没有卓敏,我也不会怎么样。”

李平连忙分辩,“我只是想同卓敏聚聚。”

“好,再与你通消息。”他转身。

李平追上去,“羡明。”

他背着她站住了。

李平问:“你怪不怪我?”

他没有转过身来,“你说呢。”

“你没有怪我。”

他仍然背着她,讪笑一会儿,“猜对了,我怎么会怪你。”

说完,他朝计程车走去,开车门,关车门,发动引擎,转动车轮,把车子驶下山去。

李平静悄悄回到屋里,淋个浴,坐在床沿,翻开朱明智指定要她读的“管理要旨十法”,苦苦的背诵。

天亮了。

李平起来做咖啡喝,榨了新鲜橘子拿进去给母亲。

她也一早起来了,正在梳头。

李平问她:“妈妈,当年夏镇夷南下,外公有没有接济过他?”

李母放下尖柄梳子,“我不知道,我一向不理这些,”她苦笑,“几曾识干戈。”

“会不会有其他人知道?”

“知道的人恐怕都已经不在了。”

“能不能查一查。”

“无凭无证,知道真相又有何用,反而坏了你同彭年的感情。”

李平十分怅惘。

李母说:“一个人穿多少吃多少是注定的,上代的事,无法细究。”

李平一想,深觉这话正确,便说:“妈妈,你还有什么事要办?”

李母吟一下,“这里吃不吃得到粟子蛋糕?”

李平笑,“有,我即时吩咐人去买。”

“呵,对,有人托我带印有米老鼠的绒衫。”

“可以,没问题。”

李母凝视李平,像是有很多话要说,但是怕得罪她,不好出口。

终于她说:“今年你已经廿三岁了——”

李平接上去:“要结婚该结婚了。”

李母不由得笑起来。

这是她这大半个月里,头一次笑。

李平与母亲有了新的了解。

两天后,夏彭年与李平到飞机场送她回上海。

李母拉住夏彭年一直说悄悄话,李平只见夏彭年不住的点头。

李平当然知道母亲说些什么,故此只有苦笑余地。

到最后,夏镇夷两夫妻也来送别,李母这才巅巍的上了飞机,看上去比真实年龄要老许多。

李平看着她的背影,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送走母亲,松一大口气,独自一个人,不管成败,不必顾全颜面,不怕有谁受不了刺激,她只需对自己负责,多简童。

那日下班,她拥着猫儿,在长沙发上就睡着了。

夏彭年没有叫醒她,走到书房看桌球比赛的纪录片。

很有种过家庭生活的味道。

夏彭年一边喝茶一边吃花生米。

本来啤酒是更好的选择,但他怕发胖。

守着李平已经有半年,他内心异常满wωw奇Qisuu書网足快活,根本不想有其他约会。

以前每个周末换一位女伴,反而彷徨不安,不但没有新鲜感,次次对牢一个陌生人苦苦思索话题,十分痛苦。

现在好了,苦楚经已解除。

不知什么时候,李平已经站在他身边。

她把一只手,轻轻放在夏彭年的肩膀上,夏彭年顺势亲吻她的手背。

“有没有同伯母说什么悄悄话?”

李平坐在他身边,把花生米的衣一一搓掉,盛在另外一只小碟子上。

她说:“母亲告诉我,最近鸡蛋可能要配给,鱼类也相当稀罕,蔬菜倒还丰富。”

夏彭年沉默一会儿,“就是这些话?”

“不然还说什么。”

“她没有问你几时同我结婚?”夏彭年笑。

李平一怔,笑问:“我们打算结婚吗。”

夏彭年看着她,“你说呢。”

两个人都没有期望对方会提出正式的答复,李平的聪敏,一次又一次令夏彭年意外。

过两天,李平与朱明智午餐,闲闲说起:“夏氏,是怎么起家的呢。”

“凭机智及努力。”

“眼光也要放得准吧。”李平答。

“还有,运气要好。”

“当初,”李平猜测说:“一定从上海带了本钱来。”

“他们那个时代的人,都用盛肥皂的木箱装满金条南下来做生意,五两重叫大黄鱼,一两重是小黄鱼。”

“夏氏在上海一定很有根基。”

朱明智说:“相信是。”

“这么说来,夏镇夷并非白手兴家,是带着资本过来。”

朱明智有点警惕,静静不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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