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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女书商-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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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你知道这两人,就知道东林党是什么人了。”天锡正色道,“这两人正是东林党的首创人,也是家父的好友。东林党内,没有别的党派之间的明争暗斗,也不像别的党派一样拼命排挤别人,只为了让自己人执掌大权。东林党在朝为官的都是两袖清风,一心一意为百姓谋福祉,在朝堂之外的,都是兢兢业业的学者,白首穷经,深受世人敬仰。”

若茗听他说的郑重,不觉多出几分敬意,道:“余伯父必然也是此辈中人。”

“不错。”天锡脸色越发恭敬起来:“我一生最敬重的便是父亲。当初他以二甲第一名进士③的身份进了翰林院,本来可以做几年清闲翰林,至不济也可以留京,在户部或者礼部某一个好差事,可是,等候补的名单出来,他主动请缨,担任浙江道御史。”

“御史是言官④吧?”

天锡见她对于官场上的事似乎一窍不通,笑道:“你生意场上虽然精明,这些事知道的未免太少了。不错,御史是言官。”

若茗脸一红,笑答:“整天与账本打交道,眼光短浅得很,许多事都不清楚。”

“言官一职,历来是官阶低微,责任重大。我朝的风气,进士出身很少有愿意做言官的,俸禄少,容易得罪人,也容易丢官。但家父一心为国立言,硬是补了御史的缺,期间多次升迁机会都被他放弃了,在浙江道御史一做就是将近十年。浙江是鱼米以及盐业大省,事情纷杂,官员贪污的机会极多,家父在任期间,因为检举贪贿,着实得罪了不少人,即使家父辞官这么多年,我家还有不少对头。”

“伯父为何辞官?”

“为了东林党。”天锡傲然一笑,“东林党人清正廉明,刚直不阿,朝中那些小人怎么会不嫉恨?借着京察的机会一下罢免了十几位东林党的官员,家父连连上书不见回应,为了支持党人,故而辞官。”

若茗叹道:“可惜江浙百姓又少了一位好官。”

“那时候也顾不得了,一来同声相援,二来也让那些小人知道知道我东林党人绝非贪恋权势之辈。记得家父回家的时候,行囊里连二两银子都没有,这就是他为官多年的积蓄。”天锡一脸骄傲,“家父一直是我的榜样。其实那年我已经通过了会试,见到父亲辞官,我也不愿进朝廷,于是没有参加殿试。”

“这么说你的功名还在端卿哥哥之上了?”若茗笑道,“身边居然有这么一个贵人,小女失敬了。”

“你又取笑我。我是在乎这些虚名的人吗?”天锡一抬头看见一座庙宇模样的建筑,正中挂着一个朱红匾额,写着“李氏祠堂”四个大字,停住脚步道,“应该就是这里了。”

注:①这句话是清初顾炎武说的,情节需要,借用一下。

②群而不党,出自《论语•;为政》,君子与周围人和睦相处却不结党营私。

③殿试分为三甲,即三个等次,一甲为状元、榜眼、探花;二甲若干人,赐进士出身;三甲若干人,赐同进士出身。

④言官:负责查明朝政得失、进谏的官员。

变徵Ⅲ

李家庄虽然只是个小小农庄,祠堂却建的相当气派,高堂大厦,雕梁画柱,朝东密密麻麻放着祖先牌位,四周围烟雾缭绕,半人高的大腹长明灯一左一右,灯火忽明忽灭,奇Qisuu。сom书更添了几分神秘。

天锡打头进去,迎面见一胖一瘦两个人坐在边上说话,于是扬声问道:“梁云林先生可是在这里吗?”

若茗跟着进来,头一眼便瞧见靠西的墙壁下蹲着两个人,其中一人肤色白净,双目有神,不是梁云林是谁?惊喜地叫声“梁先生”,迈步便往那里走去。

说话的两人慌忙站起,喝道:“什么人?你干什么?给我站住!”

天锡一个箭步拦在他俩面前,朗声道:“你们是什么人?凭什么抓了梁先生?”

若茗趁着空子已经跑到梁云林跟前,见他仍然蹲着不动,不由奇怪起来,定睛一看,居然双手双脚都被指头粗细的绳索捆着,顿时又惊又气,问道:“梁先生,怎么把你捆起来了?”

梁云林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道:“呀,是林小姐,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先时那瘦子蹿出来,嘴里说着:“胡闹,你们什么人,赶紧给我走开!”伸手就要推开若茗,天锡眼疾手快拦住,不料那瘦子气力颇大,犹自推得他身子一晃,险些撞在若茗身上,若茗赶紧扶住他,怒道:“你们又是什么人,怎么如此无礼!”

“我是保长,他是里正!”瘦子气势汹汹,“你们哪里来的,敢到这里撒野!”

“城里来的。”天锡给他一推,又是嫌脏,又是生气,冷冷道,“保长大人,你好大的官威啊!”

保长听说是城里来的,赶紧仔细打量二人一番,见衣冠楚楚,气度不凡,顿时有了几分惧意,陪笑道:“二位到此有何贵干?”

“我们特地来寻访梁先生,不料却被你捆在这里。敢问他犯了什么罪?”

里正凑过来道:“结党营私啊,他是东林党!”

“呸!李老五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挨着梁云林蹲着,一直不曾说话的另一个人怒骂起来,“你抓我就罢了,凭什么捆梁师傅?他什么都不知道!”

天锡听见声音,扭头端详了一眼,见那人阔面方颐,一脸刚正之气,此时虽然手脚被绑,犹自气愤愤要站起来,双眼中更是怒火熊熊,令人不敢逼视。

里正似乎对此人颇为忌惮,退一步道:“他怎么不知道,他不是跟你最好吗?”

“王八蛋!我早看出来了,你就是捆了梁师傅来逼我招供!有本事你光明正大冲我来,老子皱一下眉头就不是好汉!”那汉子怒斥。

梁云林低着头小声道:“颜大哥,你别骂了,骂也无用,我命该如此。”

“你别吭声!他们就是看你老实,才这么糟践你!李老五,李麻子,鲁学正的下落只有我知道,有本事冲我来好了!”

若茗听的一头雾水,看样子梁云林是因为这个姓颜的汉子被抓的,只是不知道什么事?她见两人被绑的颇为难受,恻隐之心大盛,忍不住道:“保长大人,可否先给他们松绑呢?”

“不行,他们都是朝廷要抓捕的逆党!”保长一口回绝。

天锡听见“鲁学正”三字,心里一动,难道他们说的是之前担任过学正一职的鲁匡正?鲁匡正曾与余应升同朝为官,也是东林党一员干将,后被方从哲罢免,遂在江浙乡间讲学,却不知道跟这姓颜的汉子有什么关系?

他想到这里,立刻警惕起来,从袖中掏出丁仲元的名刺,傲然道:“丁县令是我的朋友,我希望你们给这二位先生松绑。”

保长将信将疑接过来,一看果然一字不差,顿时慌了,作揖道:“原来是县尊的贵客,失敬,失敬!老五,你快给梁先生松绑!”

里正小跑着过去给梁云林松绑,若茗道:“这位颜先生呢?”

保长面露难色:“他……他是要犯,不能放……”

“什么要犯?”

“公子爷不知道?前天县尊大人亲自下的海捕文书,要抓一个叫鲁匡正的逆党,眼看就要到手了,这个颜标私底下却把人放了,这个人一向桀骜,祸害乡里,又干出这种没王法的事,轻易可松绑不得呀!”

“呸,什么逆党!”颜标立刻又怒骂起来,“鲁学正一身正气,比你们这些只知道压榨百姓膏血的狗官强了千百倍!什么逆党,分明是你们陷害好人!”

梁云林手上绳索一解开,立刻拉着颜标劝道:“颜大哥,别骂了,再骂他们更要打你。”

天锡紧锁双眉,百思不得其解。前不久他看过邸报②,确如丁仲元所说,朝廷有补充官员的意思,在朝的东林党人也在极力活动,先时下野的东林党人大有回朝的可能。况且丁仲元本人也一再示好,颇有向东林党靠拢的意图,怎么一转眼间,又下文书抓捕鲁匡正?莫非风向有变?

他一时想不明白,于是决定先问清此事,便道:“鲁匡正怎么会在这里?”

“那个姓鲁的前几个月从城里过来,开始在私塾里教书,后来每天在村头开讲,妖言惑众,偏偏这些愚民又好凑热闹,每天都去听……”

保长话没说完,颜标又斥道:“究竟是谁妖言惑众?鲁学正讲的都是颠扑不破的大道理,哪像你们这些狗官满嘴柴胡!”

保长恨不得拿一团抹布堵住他的嘴,只是当着天锡的面不好发作,压着火气继续说:“那人尽说朝廷的坏话,小的看不下去,管制过几回,颜标这个刁民,每次都跟我们作对,又打又骂的,小的没办法就把这事报了上去,多亏丁大人英明,前天发下了文书,要捉拿这个诋毁朝廷的逆党,谁想都快抓到了,颜标带着几个亡命徒又把逆党放走了,你说气不气人!”

“这些跟梁先生有什么关系?”若茗忍不住问道。

保长见他们显然站在梁云林一边,顿时后悔抓了他,只得结结巴巴回答道:“梁先生跟这个颜标最说的来,我一时糊涂就把他也抓起来了,想从他身上套出点实情。”

“胡闹!”天锡斥道,“还不赶快赔礼放人!”

注:①连坐:古时因他人犯罪而使与犯罪者有一定关系的人连带受刑的制度。明朝的连坐之罪涵盖亲属、邻居、保甲里长等等。

②邸报:古时朝廷传知朝政的文书以及记录时政要闻的文抄。 

变徵Ⅳ

保长猛然听见天锡的呵斥,吓了一跳,一时为难起来。看样子他是个贵公子,手里又拿着县太爷的名刺,不能得罪,可是就这么放人,未免太郁闷了,好歹这里也是我大。

他壮着胆子回道:“公子爷,这姓梁的虽然不是当事人,到底脱不了干系,没准儿他也知道此事,小的还指着从他身上查到逆党的下落,恐怕不能放吧。”

天锡冷笑道:“连你自己都说,梁云林只是与颜标交好而已,从未参与此事,那你凭什么抓人?难道是连坐①之罪?”

保长听见他说出“连坐”二字,灵机一动,赶紧答道:“对对,正是连坐,按着律法追究下来,梁云林肯定脱不了干系。”

“怎么保长大人倒忘了,我朝的连坐之罪,头一个跑不掉的就是保长、里正呢?”天锡冷冷笑着,“既然你说连坐,是不是该把自己先捆起来?”

保长张口结舌,冷汗淋漓,连声说:“不敢,不敢,不是连坐,不是。就放人,就放人。老五,赶紧给梁先生看座,赔罪!”

梁云林摆手道:“不用,不用,你们别为难颜大哥就好。”

颜标虽然手足被绑,仍然连连摇头说:“你赶紧走吧,别管我,这帮人不会放过我的。”

天锡见人已放开,又道:“我现在要带他走,你不会阻拦吧?”

“不敢不敢。”保长哪里敢和他硬碰硬,眼珠一转道,“还没请教公子爷的尊姓大名,万一县尊问起来,我也好回话。”

天锡心知他要自己的姓名是不怀好意,但他哪里在乎这种芝麻绿豆小官?况且他参加过会试,身上有贡生功名,原本就比保长里正之类的高贵,不怕他们纠缠,便道:“要我的姓名,莫非要去丁仲元那里告状?呵呵,难道我怕你们去说?你只管回复丁仲元,是无锡余天锡把人给带走的。”

保长见他满不在乎的样子,心里更惊了,不知是怎么样的大官?连县太爷的名字都是随随便便挂在嘴上,幸亏没有得罪他。赶紧哈腰回答:“公子爷言重了,小的哪里敢?梁师傅您尽管带走,小的屁都不敢放一个。”

天锡见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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