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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火如歌-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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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垂下眼睛,眼底的深蓝无人可见。

  他伸出手,手指镇定有力,拿起箩筐最上面的一个烧饼,烧饼很热,他的手指微微颤了一下。

  如歌望他一眼。微笑问道:“公子,要我为你包起来吗?”

  战枫没有说话,将烧饼握在掌心,继续向前走;仿佛他从来没有停下来,也根本没有买过烧饼。

  只是,这烧饼他一直握在掌心。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街角。

  天很阴。

  晨风很凉。

  如歌扶住木案,闭上眼睛,只觉一阵金星在脑中飞冒。

  这时,雪的声音淡淡传来:“笨丫头,你忘记收钱了。”

  如歌想一想,失声笑道:

  “是啊,我忘了!”

  雪摇头叹息:“败家呀,今天就罚你卖一整天烧饼,不许休息!”

  如歌应道:

  “是!”

  雪看她重又精神奕奕,不由也微笑了。

  如歌望着他如花的笑容,心中忽然一阵暖意,脱口而出:

  “雪,谢谢你。”

  白衣耀眼,笑容耀眼,雪瞅着她:

  “真要感谢我,就永远和我在一起。”

  他的眼中有深邃的感情。

  如歌疑惑地盯着他,蓦地,感到有些不妥。

  两天后。

  烈火山庄公告天下——

  杀害谢厚友的人是断雷庄的副庄主,也是谢厚友的女婿,曹人丘。

  曹人丘为了谋求庄主宝位,长期在谢厚友饭菜中下毒,所以才会如此轻易得手。

  认识曹人丘的人都很惊奇。

  曹人丘实在不像是个会杀死自己恩师兼岳丈的人,他总是显得很朴实仁厚。

  但是,从得知烈火山庄公告的那一刻起,江湖上所有的人都认定了,曹人丘就是杀害谢厚友的人。因为,这个结论是烈火山庄作出的。

  没有人会去怀疑烈火山庄。

  也没有人敢去怀疑烈火山庄。

  就算是谢厚友自己活过来告诉人们,他不是被曹人丘杀的,也没有人会相信。

  烈火山庄的判断,永远是正确的。

  那日午后。

  布衣少年雷惊鸿拍掌大笑:“哈哈,看来我以前的确小觑了战枫!”

  如歌抿紧嘴唇,盯着他。

  雪用一帕雪白的方巾,轻轻擦拭通身剃透的红玉凤琴。自从来到平安镇,他已许久没有弹琴了。他低头轻笑:

  “雷郎,战枫绝非莽夫。”

  雷惊鸿飞身过来,蹲在雪身旁,笑嘻嘻道:

  “不错,他居然可以想到找曹人丘做替死鬼。这样一来,烈火山庄、天下无刀城和咱们霹雳门都能脱身世外,江湖依然一片太平,四两拨千斤,实在是高明!”

  雪微笑道:

  “是,战枫做出了正确的决定。”

  正确的决定?

  一切都只是战枫的决定吗?

  如歌的脸孔有些苍白,她盯紧雷惊鸿:

  “曹人丘呢?”雷惊鸿被她的模样吓了一跳:“什么曹人丘?”

  “果真是曹人丘杀的谢厚友吗?”她沉声道,“战枫可有证据?”

  为什么,他们只在说谁杀谢厚友能使天下太平,而不关心那被推出来的人究竟是不是凶手。

  雷惊鸿笑得仿佛她是个三岁的孩子:“哈哈,多可笑的问题。战枫既然说曹人丘是凶手,自然可以拿出证据来,可是这证据又有谁敢真正去查一查呢?嘿嘿,烈火山庄是什么样的地位!”

  “那么,”如歌的眼睛亮得惊人,“你也不知道事情究竟怎样,为什么又要胡说八道,指责战枫是找曹人丘做替死鬼?!”

  雷惊鸿瞪大眼睛!

  这个品花楼的小丫头、做烧饼的小姑娘居然当面骂他胡说八道!

  他仿佛才第一次打量如歌。

  她在生气,倔强的眼底似有火焰燃烧,鲜艳的红衣烈烈飞扬,她整个人就似一团烈火,强烈逼人的气势让他一时滞怔。

  雪拨弄琴弦。

  琴音如屋外突然开始飘落的雨。

  雷惊鸿忿然道:“曹人丘本来就是替死鬼!我敢用脑袋担保,杀死谢厚友的必定是天下无刀的人!只是战枫顾虑到各方利益,才将曹人丘推出来送死!”

  “你胡说!”

  如歌怒吼。

  雷惊鸿气得大笑:“做烧饼的臭丫头你知道什么?!执掌天下武林,靠的不是事实真相,而是局势的需要!需要曹人丘是凶手,他就只能是凶手!”

  雪轻道:“雷郎,够了。”

  如歌气得身子发抖:“如你所说的天下武林,不要也罢!如果曹人丘不是凶手,谁也不能诬陷他!”

  雷惊鸿毕竟年轻气盛,虽然不想惹得雪不开心,但被如歌一顶,依然忍不住冷笑道:“只怕他已经变成死人了,是不是凶手有什么要紧。”

  “你说清楚!”

  如歌声音微颤。

  雷惊鸿抱住双臂,悠然笑道:“战枫岂能容他活下去,定是要将他灭口的,只不晓得,那个谢小风是否可以活下来。”

  如一盆凉水从头至足浇下!

  如歌惊怔当场。

  雪寒声道:“雷郎,你话太多。”

  雷惊鸿见他俊容含怒,象冰层中煞白的雪花,不由心中打鼓,恬着脸笑:“好,好,我就此闭嘴。”

  这边。

  屋门象被狂风劈开!

  如歌咬牙奔出了出去!

  天空阴沉得象化不开的噩梦。

  乌云浓密。

  街上早已没有一个人。

  红衣的如歌在雨中奔跑,她已顾不得担心会不会被人发现在使轻功,她要用各种办法找到战枫!

  她一定要找到战枫!

  雨,自大开的屋门飘进来。

  雪的手指抚弄着琴弦。

  没有曲调,是一声声高音的叹息……

  夏日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太阳灿烂地自云层钻出来,映照出荷塘金光闪闪。

  满塘碧绿的荷叶在阳光映照下,摇出清香。

  曹人丘面色蜡黄,额上净是豆大的汗珠,他惊恐地望住面前的蓝衣少年,声音颤抖而干涩:“师父不是我杀的!我没有杀他!”

  只在一夜间,他从披麻戴孝的半子,变成了残杀师父兼岳丈的凶手。自烈火山庄宣布谢厚友是为他所杀的那一刻,他知道他的生命已经结束了。没有人会相信他,人人认为烈火山庄是永远正确的。

  可是,他不想死!

  他要逃出平安镇,找一处远避世人的地方生活下来。原本只想一个人走,但被机灵的儿子发现了,一定要同他在一起。于是,他带着九岁的小风开始逃亡。

  只逃亡了半个时辰。

  逃到镇郊的这个荷花塘。

  战枫和钟离无泪出现在他面前。

  谢小风觉得爹很奇怪。

  爹为什么要那么害怕地对蓝衣男子说爷爷不是他杀的呢?爹怎么会去杀爷爷呢?他也不明白为什么爹要离开平安镇,为什么要偷偷地走,使他来不及跟伙伴们道别,也没办法同漂亮的雪哥哥和如歌姐姐约好什么时候再见。

  谢小风吃惊地发现爹的腿在发抖,他心目中顶天立地的爹在满额冷汗地对蓝衣男子不停地说,爷爷不是他杀的。

  可是,那蓝衣男子似乎根本没有在听爹的话。

  风,带着荷叶清香,微微吹动战枫的发。

  战枫没有拔刀,高大挺直的身子静静站立。

  他一身深蓝的布衣;头发浓密而微微卷曲,幽黑得发蓝;右耳有一颗幽蓝的宝石,映衬着他幽黑得发蓝的双眼。

  他的眼中却突然有了抹碧绿。

  荷塘中碧绿的荷叶,缀着雨珠,透出阳光璀璨的七彩,这晶莹美丽,让他的眼睛轻轻眯起。

  钟离无泪在战枫眯眼的一瞬间拔剑。

  剑光如荷叶上溅起的一串水珠,直指曹人丘!

  曹人丘在战枫眯眼的那一刻,看了看自己的儿子。

  他知道自己必定会死,如果他遇到的是性情温和的玉自寒或者是刚烈正直的姬惊雷,或许还会有解释的机会,还会有活下来的希望,可是,他遇到的是战枫。

  战枫是烈火庄主的大弟子,为人阴沉冷酷,凡是他认定的事情,绝无转圜的余地。

  曹人丘原本想拔刀。

  他知道只要战枫眯起眼睛,就是杀人的讯号。可是,他的手刚放在刀柄上,就放弃了。他决不可能战胜战枫,甚或是战枫身后的钟离无泪,那么,他还不如用最后这点时间,好好看看自己九岁的儿子——小风。

  谢小风看到了那一剑!

  他的眼中满是恐惧,小脸上全是惊恐和慌张,他抱紧父亲的腿,眼睁睁看着那一剑刺向父亲的喉咙。

  爹……

  他想喊出声,提醒父亲当心那一剑,声音还未来得及冲出嘴巴,就感到一股热腾腾腥气的液体,自他头顶滚落下来,沾在他稚嫩的嘴唇上!

  谢小风惊慌仰起脸,向上看。

  爹的喉咙好像一个喷泉,无尽无止地狂涌出鲜血,鲜血染污了爹的衣裳,溅下来也染红了他的衣裳。爹张着嘴,看着他,目光很慈爱,想是有话要对他说,但是,喉咙被刺穿的人,任是怎样努力也说不出话。

  曹人丘倒地。倒在谢小风脚下。

  喉咙处的鲜血在将大地染红后,终于停止了奔流。

  谢小风只有九岁,然而他知道,他的爹死了,被面前的这个男人用剑杀死了;他还知道,命令男子杀人的是那个看起来很年轻的蓝衣男人!

  战枫长身伫立,凝视荷塘里的一角。

  那里,在重重荷叶的簇拥中,静静绽开了一个花苞。

  花苞粉白粉白,仿若她白里透红的肌肤。

  或许是今夏的最后一朵荷花,被风一吹,发出银铃般娇娇的笑声。

  “你杀了我爹!!我要杀了你!!!”

  尖叫着!

  嘶吼着!

  一个沾着血污的孩童的身影闯进战枫的视线。

  战枫微微皱眉,一时间,他想不起这个孩子是谁。

  钟离无泪阻住孩子。

  谢小风的身子在钟离无泪的双手中拼命挣扎,他狂恨地对战枫怒吼:“你为什么要杀我爹,他是好人!他没有杀爷爷!”

  战枫望着那朵荷花出神,半晌道:

  “杀死你爹的,不是我。”

  “就是你!是你下命令杀死我爹的!我全都看到了!你的神态就是杀人的指令——!”

  谢小风怒目呲裂,他发誓他今生定要亲手为父亲报仇,所以,他一定要记清楚这个蓝衣男子的容貌。

  轻风吹皱水面,粉白的花苞在碧绿的荷叶间娇笑。

  骤起的身影象一抹蓝天,在荷塘里,飞云般打个转。

  战枫低下头,嗅着指间的荷花,轻声道:

  “杀死你爹的,是天命。”

  “是你!就是你!我发誓我会杀了你!”

  谢小风仇恨地吼着!

  战枫沉默。

  然后慢慢走近谢小风,托起他的下巴,打量他。

  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大约只有八、九岁,刻骨的仇恨,聪明的脑袋,倔强的性子,假以时日好好培养,应该是会有出息的。

  可惜——钟离无泪双眼蓦地张大,瞳孔收紧。

  双手中,谢小风的身子猛然软下来,脖子以一种奇怪的角度扭曲着,几缕鲜血滴滴答答从嘴角淌下,体温越来越冷,生命在一瞬间被那个手指拈着花苞的蓝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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