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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说话不代表我不知道-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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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纸上的内容,谢诩看都未看,几乎不作迟疑,提笔蘸墨,他腕上戴有沉重的铁拷,书写的姿态却是不带一丝迟滞,随后又很快按下指印。
    “谢大人倒是痛快。”玉佑樘瞄他一眼,收回漆盘,朝门外的刑部尚书招了招手。
    尚书大人忙狗腿子一般冲进来,玉佑樘将装有罪状的托盘小心递给他,“犯人已经认罪,回头早些向皇帝陛下复命吧。”
    尚书大人趁机大拍马屁:“哎呀呀,太子殿下果然雷厉风行效率奇高,这不过一刻,就能让犯人签字画押啦!”
    玉佑樘对他的吹嘘充耳不闻,面色始终冷清,没回一句,转身负手走出审室。
    =。。=
    翌日,废后姜氏和前任辅国将军姜尚义按旨流放。
    在这之前,他俩特意被要求困在囚车中,游街示众。
    建康人民全部涌到街边围观,小百姓嘛,随众心理严重,而且嫉恶如仇,囚车才走了没几里路,车中二人已被砸得满身鸡蛋黄和烂菜叶,惨不忍睹。
    玉佑樘一袭便衣,独自一人立于城墙至高点。
    风将她的飘带吹扬,两段细长的布条萧飒作响,翩跹共舞。
    她凝目遥望着囚车的行进,直至那车被押出建康城门一段路,她才一甩被风刮乱的衣袖,不带流连的掉头离去。
    =。。=
    皇帝陛下重新主持朝政,玉佑樘也有了许多清闲时间。
    她今日早早起身,在庭院里来回晃了很久,赏了鱼,逗了鸟,最后还是回去房中。
    不必上朝的早晨,似乎有点难言的空虚与失落。
    她在房里发了一会呆,突然有位宫里的小太监来报,道刑部有位小吏来找,言谢诩还有些遗落的造反之事要告诉太子殿下。
    玉佑樘只道:我知晓了。
    随后戴上发冠,匆忙赶去刑部大牢。
    玉佑樘直接进了谢诩的牢房,他依旧被铐手铐脚,神情有些明显的消沉和苍白。
    狱卒开了锁,放玉佑樘进去,待她入了里头,又严不透风站成一圈把守着。
    玉佑樘并未走近他,只倚在门栏上,道:“谢大人还有什么话要对本宫讲?”
    谢诩站直身,脚畔铁链带出的拖地声里,他的嗓音静然无波:“其实没有什么,只是想托付太子殿下一些事。”
    玉佑樘不再借力,也挺直身体,平淡地望着他道:“直说无妨。”
    谢诩掌心触上墙面,走到牢房内的桌案边,才沉声道:“事关我谋反一事的处罚虽还未定下,但想必也是死罪难逃,重里来,轻里去,我也不想带什么走……”
    其间,他步伐有些异常的缓慢,玉佑樘也并未太当回事,只当是脚镣过重。
    他一只手臂撑住桌面,嗓音仿佛被压上了一块愈来愈重的铁石:“有一样东西太重,想了许久,还是该还给……”顿了顿:“殿下。”
    “什么?”玉佑樘紧盯着他,语速很快问。
    谢诩身躯一动,似废了极大的力气一般,将另一只紧握成拳的手极慢地搁上桌面,而后五指轻舒……
    他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面色血色尽褪,一瞬煞白成纸,身形也如随时将塌的玉山。
    玉佑樘面色陡变,问出的嗓音有几分颤抖:“你私自服毒了?”
    他不作答,怕是连回答的力气也没了,猛又咳出一口黑血。
    他一只手臂艰难而僵硬地收回,玉佑樘这才看清了他摆在桌上的,说要还给她的那样东西——
    一枚金色的纽扣,躺在桌上。
    当日在满池荷花里,他曾送给她一半,这是另一半,他留在自己这里,待若珍宝般,妥善保存了很久。
    终于,今昔也可以就此归还了。
    从此再无瓜葛,再无情怨。
    就如他所说,他背负着一生使命来到世上,不想还带上一份沉重的情感离去。
    重里来,轻里去。
    他扬眸看向玉佑樘,勾唇极轻地一笑,嘴畔的鲜血格外刺眼。
    这笑还未收起,他手臂的力道再也支撑不住,直直地往前栽身下去。
    “谢先生——”
    少女的嗓音在空旷的牢里回响,悲戚又仓惶。
    玉佑樘心跳如狂,几乎漏拍,她眼眶热得烫人。
    都忘了是怎么走过去的,一下冲到谢诩跟前,扶抱起他,他气息轻微,玉佑樘的指尖颤抖地探上他的腕,脉搏紊乱,周身全然衰亡之象。
    玉佑樘跪在地面搂紧他,将他上半身挪回自己身前。他的脑袋根本支撑不住,沉重而无力,要玉佑樘使劲托着,才能不垂坠下去。
    谢诩靠在她怀里,喘息渐弱。他慢慢阖上眼,却又痛苦地强行睁开,望进玉佑樘已经盈满泪水的眼底。他依旧咳嗽不止,话语也断断续续:
    “若,今世……只是个平民百姓……就好了……”
    玉佑樘闻言,心头恸到极处,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她又猛地看向门口一群手足无措的狱卒,眼眶红到可怖,哭腔近乎发狂地吼道:
    “还愣着干什么,快替他把镣铐松了啊!快去叫太医来啊!快点啊——”
    狱卒闻言,忙连滚带爬进来,哆哆嗦嗦掏出钥匙,颤抖地解着禁锢在谢诩身上的镣铐,玉佑樘明显能感觉到他全身渐渐松弛,忙将他搂抱得更紧,晶亮的泪珠一滴滴砸在他脸上:
    “别死……求你了……求你了……”
    下一刻,玉佑樘怀中一动。
    她还未反应过来,一只手极快探出,五指已用力扣上她的细颈。
    所有动作不过眨眼之间。
    被这样吃劲地掐着,玉佑樘的喉头痛到几乎发不出声音,只能胡乱地挥着手臂,试图挣脱。
    手的主人力气那样大,这种挣扎根本就是蚊虫叮咬。
    他利落起身,将她一下从地面悬空拎起,禁锢在自己高大的身前,也强制止住她因窒息而使出的那些无痛无痒的挣扎,但停留在她颈项一圈的力度却是丝毫不减。
    而后,一个熟悉低沉的嗓音自玉佑樘耳后轻起,带有三分笑意:
    “我当然不会死。”
    那嗓音又平静无碍地威胁:“放我走,不然你们的太子殿下必死无疑。”


☆、第三十五幕

    玉佑樘停下了挣扎;这种情况;就和上吊差不多,愈挣扎愈死得快。
    尽管此刻的她;就如同溺在深水中央,上气不接下气。
    她的视线也开始朦胧,她能模糊地听见狱卒张惶的让步与恳求,以及感受到谢诩正在急速往外走。
    渐渐,四周的一切都如同沉在水底;滂沱的疼痛和压抑掀翻她的身心;以及她所有的呼喊。
    而她颈项上的那一处;存在感竟那样强烈;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五根手指正毫不留情地掖紧。
    人在濒死前大抵都会忆起许多事吧,思绪飞如光转;她想起这只手曾怜惜刮过他的脸颊,带着剥茧,略带粗糙而又小心温柔的刮过……她想起上回在狩苑,她快要死了,也这只手一把将她从草地里捞起,急切而有力……
    她又想起九年前,几个不速之客冲进家中,将她强行掳走,套上布袋,扔进马车,最后再被一下抱出车厢……
    那会,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世界都是一片黑暗。
    就跟现在的牢房一样。
    掖着他的人愈走愈快,过了一会,玉佑樘眼前又恢复明亮,清爽的气流扑面而来,连颊边的泪都很快被风干。
    一定是到外面了吧。
    那时候,谢诩将套在她身上的布袋一下抽起,也是这样的感觉,终于有了亮,终于有了光。
    只是今日,这只曾带给她亮的手已经要置她于死地了。
    哈哈。
    玉佑樘心头无声轻笑,笑得连唇角都不由轻扬。
    她的手臂一直在小幅度地摸索抖动着,艰难之极,似是挣扎。很快,袖筒中滚落一物,一柄尖而薄的小匕,她迅速托住,用指甲拼命抵着,让它一厘厘脱鞘,而后用尽仅剩余的那一点力气,狠狠地朝着身后人扎去——
    手臂一下被架住!
    小匕也一瞬被夺走。
    扣留在她颈脖上的长指终是松懈了几分。
    快要溺亡的人终于浮上水面,玉佑樘大口大口呼气。
    下一秒,用以逆转局势的利刃已架上自己的颈侧。
    “愚蠢,”身后那人评价,又将她往上提了一点,靠进她耳畔狎昵道,烫撩的气息喷洒在她耳廓:“真狠心啊,铃兰。”
    锋利的刀片轻刮脖子,力度却掌握得正好,未制造出一点皮肉上的伤害。
    玉佑樘喘着息微笑,虚弱回道:“都是跟你学的啊。”
    谢诩面色一凝,不再回他,而是又扫视重重包围在牢狱大院外头的禁卫兵,命令道:“全部退后,卸去兵器,派一辆马车来,掩护我出宫,若有人敢轻举妄动一步,或者妄图逃离这里出去通报,就等着为你们的太子殿下收尸好了。”
    这般讲着,手中冰冷薄削的刀片又抵近一分,玉佑樘细白的颈子上隐约压出一抹血痕。
    禁卫军们见状,惊惶不已,手中的长枪利剑叮叮当当落地。
    玉佑樘分毫不躲,只悠悠道:“杀了我好了……”
    她的嗓音轻得如同一缕风:“反正我此生夙愿也已了,生或死,又有什么关系?”
    她这样讲着,边动了动,将自己纤细的颈项朝那只匕首凑近了些许。
    谢诩匆忙向后收手,但玉佑樘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划伤,一丝嫣红的血蜿蜒而下,流淌进她的襟内。
    她被他钳制在胸口,又软又轻,似一只破败的玩偶。
    此刻,谢诩落在她耳里的腔调中,带着些许咬牙切齿的笑意,爱恨糅杂,“你以为我看不出你意欲拖延时间么?”
    玉佑樘周身一僵,而后静静笑了。
    “你这般做只会让你的下属们更加失魂无措,”谢诩拨正她的脑袋,强迫她直视正前方:“托你的福,掩护我出宫的马车来了。”
    蹄声踏踏,刑部大牢的马车已经近在咫尺。
    一声吁鸣,烟尘顿起,驾车的小吏已将车身驱停,而后哆嗦道:“谢,谢大人!车已经给您弄来了,您千万别杀了太子殿下啊……”
    “掀开车帘。”谢诩利落地命下,音若寒冰。
    小吏忙将车厢前的帘幕大开。
    车中未有埋伏,不过谢诩还是为有一丝松懈,架在玉佑樘颈前的匕首不离开分毫。
    他警惕地环视四下,一片都未放过,边挟持着玉佑樘一步步登上马车,而后长臂顺势一揽,将帘幕扯下,车厢内顿时一片晦暗,不见天日。
    马车被挡得严实,外面人瞧不见车里情况,就算想要在远处以暗箭偷袭,也定是不敢轻举妄动。
    谢诩的声音隐没车厢里,沉稳却又足够让外面的人都听得到:“刀还在太子颈侧,奉劝诸位还是不要跟过来的好。”
    他又道:“驾车。”
    骏马嘶鸣,脚下车轮滚动如飞。
    谢诩坐□,将玉佑樘抱坐在他腿上,紧实地圈在胸前,确认她四肢都动弹不得,这才刚匕首放远了一点。
    玉佑樘又挣扎几下,想脱开他的压制。
    刀片又重新压回她的脖子,也制住了她的动静,谢诩声音平淡如白水:“以为我不敢杀了你吗?”
    玉佑樘斜睨他,她细颈上的伤口鲜红狰狞,表情却意外平静:“你舍不得。”
    这样的自信不疑。
    二人对视良久,谢诩终究还是放远了那柄匕首,无奈承认:“我的确舍不得。”
    他似疼惜般刮过玉佑樘那处伤口,已然凝结的血痂又融为液状,汩汩流出鲜红一缕。
    他启齿,语气冰寒如霜:“你伤我倒是舍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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