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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脸上的泪让他一时间有些无措感，只是本￥能地将她揽入怀中，抬手替她拭泪，试探性地唤着她的名字，“依依？”
“楚沐风。”她抽噎着，待慢慢平静下来，才哑声道，“你态度上突然的转变，是不是只是为了哄我回去，然后替你生下这个孩子？我记得，你一开始就一直想要一个孩子的。”
他突然的转变让她不安，却也让她无法抗拒。相比他此时的柔情，她更宁愿他如同以往般狠辣冷峻，至少她不用纠结要不要跟他回去，不用去怀疑他的转变是因为她还是因为孩子。
楚沐风身子一僵，环在她腰间的手缓缓松开，寒意袭来，楚沐风已放开了她。
他望着她，烛火在那双清潭般的墨色黑眸中明灭不定，深黑的眸心，如同无底的深渊，将所有的情绪吞噬其中。
“依依，”低沉的声音有些沙哑，“你以为我为什么三更半夜不睡却来硬闯这机关重重的风迷谷？就在刚才之前，我甚至不知道你已怀了身孕！”
他介意她与别的男人这般亲密地朝夕相处，介意她与他旁若无人的亲亲我我，更介意她口口声声称那个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男人是他的男人，甚至介意她隐瞒了他她怀孕的事，但是，她怀孕了，她的身子承受不起他的怒气，她的倔脾气也承受不了他的介意。
半年多的相处，他的每一次掠夺都将她远远推离，要将她牢牢拴在身边，他只能试着去忽略心底的介意，试着去将满腔的怒意沉淀下来，学着先低头。况当日的事确实错在他身，不该利用她截杀慕倾烟，不该撂下那样的话，这三个月来更不该任由她独自承受怀孕的痛苦。
“我……”隐约带着沧桑的低沉嗓音让她一时间慌了神，却不知该说什么，半晌，只能低声道歉，“对不起！”
“依依！”他望向她，“这次我不逼迫你，你还愿不愿意，随我回家？”声线隐约有一丝紧。
颜依依望着他，咬着下唇，许久，才缓缓道，“如果我说，我不愿意，你待怎么做？”
黑眸缓缓眯起，看着她平静的小脸，却看不出她瞧不出她问这话的意欲何为，低沉的嗓音有些微恼，“依依，要怎样你才愿随我回去？莫不是真得逼我像以往一样拿令牌或是你的家人威胁你？”
颜依依眼一翻，“谁刚刚才说，不会逼迫我的。”
楚沐风淡淡扫她一眼，“我收回那句话。”不过是想着放低姿态将人哄回家，没想到这小丫头倒拿来当筹码了。
“就知道你不会这么好说话。”颜依依努嘴叹道。
“所以，”楚沐风慢悠悠地开口，“是要自己随我回还是要我绑你回去？”
“我还是自己回好了！”颜依依悻悻然道，就这么被他三言两语哄回去了，那她这几个月受的折腾算什么。但是要真被他给绑着回去，自己面子上也挂不住。
第二日颜依依便向萧云飞辞行，萧云飞狠狠盯着站在她身边的楚沐风，温雅的脸上有些清白交加。
颜依依原本就担心楚沐风的出现会让萧云飞受不住，让楚沐风先行离开，楚沐风却坚持与她一道向萧云飞辞行，如若不然直接逮着她不辞而别。
颜依依看他态度强硬，也就随了他，况萧云飞这几个月来对她总是无法死心，让他看到她与楚沐风一道也好，彻底死了那份心，免得总在那段感情中走不出来。
但现在看着他的神色，她却觉得自己是否做得残忍了。
“你是铁了心要随他一道离开了？”收回落在楚沐风身上的视线，萧云飞望着她，黑眸沉沉，隐约有一丝掩饰不住的伤悲之色。
颜依依轻点头，“他是孩子的父亲，我们半年多前也已成婚。”
“你爱他？”萧云飞抿了抿唇，突然道。
颜依依没料到他会问得这么直白，一时愣住。
楚沐风亦望向她，沉幽的眸底隐约有什么掠过。
“依依，他是东都的人，是太子的人，即使这样，你也要跟着他一起走吗？”萧云飞步步紧逼，将利害关系挑明。
“我……”刻意去忽略的问题被萧云飞这么挑明，颜依依一时间心绪微乱，萌生了退意。
楚沐风眼底掠过一丝薄怒，揽在她腰间的手倏地收紧，望向萧云飞，声音沉冷，“萧公子，无论我是谁，我都不会让她陷入两难之中。”
“是吗？”萧云飞唇角勾起冷笑，“那慕倾烟的事怎么说？”
颜依依脸色倏地苍白。
楚沐风的脸亦沉了下来，“不会再有下次！”
“楚沐风，你只要还是昭陵帝的走狗……”
“够了！”颜依依沉声打断了萧云飞，深吸一口气，这才望向萧云飞缓缓道，“云飞，谢谢你这些年的照顾，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这是我选择的路，有什么后果我也会一并承担下来的，你不用为我担心。”
萧云飞望向她，神色复杂，“依依，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真的要为了这个男人不管不顾了吗？你今天跟着他走出了这个门就是要与媚姨要与整个迷宫甚至是整个西泽为敌了你知不知道？不过一个认识不到一年的男人，你竟然要为了他与自小抚养你长大的媚姨为敌吗？你对这个男人了解多少？”
颜依依脸色刷地一下子惨白，脸色白得近乎透明，身子也有些虚浮，晃了晃，楚沐风将她牢牢揽在怀中，俯身在她耳边道，“依依，我不会让你与你的亲人为敌，也不会让你与西泽为敌，永远都不会有这么一天！”
低哑的嗓音从耳畔流入，稍稍抚平萧云飞的话带来的波澜。舍得舍得，有舍便有得，为着自己，及腹中的胎儿，她只能赌一次。
“云飞，谢谢你的忠告，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只是想让我的孩子有个父亲而已，我不会与媚姨也不会与你为敌。”
萧云飞脸色愈加苍白，望着她，许久，才艰涩开口，“你既是坚持，我……也不好拦你。你自己选择的路，你便自己负责。走出了这个门，你与我便再无瓜葛，日后……即便他亏待了你，你也莫要再指望我或者迷宫能再给你什么。”
“我……知道。谢谢你，师兄！”喉咙似有什么梗着般，堵得难受，萧云飞将话说到了这份上，便是没有了回旋的余地，除非她留下来。
但是她若是选择留下来，她与楚沐风大概也走到了尽头。
一个是比她家人还亲的兄长及养母，一个是她孩子的父亲，她爱上的男人，哪一方都有着割舍不断的感情，偏偏，她只能在其中做出选择。
074。矛盾郁结
回东都的马车上
颜依依躺在绵软的毡子上，上半身倚靠在楚沐风怀中，手轻抚着肚子，半阖着眼，整个人看着有些萎靡。
那日她终是选择了跟随楚沐风离开，离开了那个待她如至亲般的男人，以及那个比家更像家的地方。
跟着楚沐风离开，她却并未如自己预想的般开心，及心安。
“你对楚沐风了解多少？”萧云飞那日的话在耳边萦绕不去，她甚至对他算不上了解，就这么不管不顾地为了他抛弃了那个家，一路走来，却只是满心的不确定，以及对未来的茫然。
她从没想过，有一天，萧云飞竟会逼她在楚沐风与他之间做出选择，她以为，无论是萧云飞还是她，都不是皇室中人，说得难听一点，他们只不过是因为媚姨的关系成为给皇家卖命的狗而已，在此之前，他们甚至与整个皇室是井水不犯河水的，皇家的利益与他们并没有那么的密不可分。
即便她选择远离皇室之争，她与他也不用走到眼下的境况，他与她，不过一个追求权，一个追求爱而已。如今萧云飞将话说到这份上，两人十五年的情分就真的走到了尽头。
十五年，说断就断了。
她从未想过会为了一个男人断了与萧云飞的情分，尤其是，这个男人对她并未重要到让她甘心放下一切，可偏偏，她却选择了跟着他离开。
轻吁一口气，颜依依没有睁开眼，只是轻声唤道，“楚沐风。”
“嗯？”楚沐风握着她的手，低头望向她。自从风迷谷离开后，这些天她便一直闷闷不乐，他明白她的心事，却也没有立场替她决定。
萧云飞要她在他与他之间选择其一，将话说得这般绝，他怜惜她，却也不会因为怜惜将她留下。
“其实我并没有那么爱你，可是我却为了你放弃了我的家人。”依然没有睁眼，颜依依只是平静地陈述着事实。
“后悔吗？”揽着她腰的手紧了紧，楚沐风的声音有一丝异样的沙哑。
沉默
楚沐风望着她，眼底略过一丝黯然，“依依。”
“楚沐风。”
两人同时开。
楚沐风望着她，等着她开口。
“我不知道我现在是否后悔。”颜依依缓缓睁眼，微微坐起身，望着他，语速平缓，“但我不希望有那么一天。”
长指缓缓抚上她消瘦了许多的脸颊，摩挲着细嫩的肌肤，楚沐风定定地望着她，声音低沉平缓，“不会有那一天。”
颜依依垂下眼眸，避开他的视线。她承认她确实被萧云飞那番话影响了，而且影响极深。
在那之前她依然可以心无芥蒂地与楚沐风，如今却总是有什么堵在心底般，看着他听着他宣誓般的话语，却总也找不到以往般甜蜜的感觉，只有惶然。
直到与萧云飞及迷宫彻底了断了之后她才发现，过去对萧云飞的依赖竟是如此之深。大概是一直有着萧云飞媚姨以及身后的迷宫撑腰，才能这般肆无忌惮地快意江湖，似乎无论在外面遇到什么事，累了的时候总还有那么个地方那么个人让自己停下歇息。
如今，除了眼前这个于她始终是谜的男人，以及那个尚需依赖她的慕府，她已一无所有。没了迷宫的之撑，她似乎只能依靠楚沐风，一个于现在的她而言甚至没有安全感的男人。
她从没想过要将自己的后半生依附在一个男人身上。以前依赖萧云飞大概只是源于习惯，从她五岁离开慕府时认识萧云飞时便一直是他照顾着她，在背后替她收拾烂摊子，一直以来，她总是理所当然地享受着他对她的好，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因而当这一天如此毫无预期地出现时，满心只剩下对未来的惶恐不安。没有了那个让她心安的“家”，她甚至害怕会像自己的母亲一样，不知不觉间将所有的寄托都依附到一个男人身上，围绕着一个男人而转，为他喜而喜，为他悲而悲，到最后却把自己也弄丢了。
甚至连此时，她也正在失去着什么，什么时候竟也这般惶然无措，这般地优柔寡断，她曾经的洒脱，曾经的随性……
“依依？”察觉她身子不自觉地轻颤，楚沐风有些急切地抬起她的下巴，看到她满脸的泪痕时目光滞了滞，神色复杂地望着她，许久，才缓缓抬起手替她拭去那些泪。
颜依依在他墨色的瞳孔中看着自己此时的狼狈，有些难堪地垂下眼睑，避开他的目光。
楚沐风却执意抬起她的下巴，执意要她看着他。
“依依，离开他就让你如此难受吗？”她甚至从不愿在他面前哭过，可如今……
“跟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