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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长生-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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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得此话,闵衍、初言、无间脸色皆微微一变。

洛自醉回想起池阳史书上的一句话——“帝暴病,皇族乱。两年间,四子斩尽血族,出而为帝。”

十八年前,献辰帝暴病身亡。因尚未立太子,皇子皇女为夺位,殊死搏斗,最终,现今这位帝皇杀尽亲人,君临天下。池阳史书虽这么记载着,献辰史书却抹杀了真相,称帝皇乃平叛继位。当初看到这段时,洛自醉也未曾细想。不过,献辰出现异兆,极有可能是帝皇登基之时,血腥太重罢。

“了时,早想提醒你,小心言行。”无间冷冷道,“不管他造了多少孽,毕竟,他是凭实力登上帝位的真龙血。你若如此不信服自己的皇帝,献辰如何能恢复往日荣光?”

沉默良久,了时温和一笑,道:“并非我不信服他,而是自他登基以来,天命异兆便出现了。我等了十六年,还未等到新帝,不知国民还要受多少劫难,才有些心急罢了。”

“献辰太子亦是真龙血,不过年纪尚幼,等到他登基,不知要过多少年。”闵衍道。

“况且,他费尽千辛万苦得来的皇位,定不会轻易放手。若不过千百年,他断不可能传位。”了时笑中含讽,更多的却是无奈。

“这么说来。”洛自醉道,“最令人忧心的倒不是昊光,反是献辰?只有新帝方能推行新政,但献辰帝并无退位之意。”

“天命,莫非要再来一场浩劫?”初言淡淡叹道,“当年献辰血光冲天,数位真龙血命殒。那时四国中最为强盛的荣耀,如过往云烟,一去不复返。倘若现下再出现夺位之战,献辰便可能毁灭。”

洛自醉心中忽然涌起一阵不安,不由得回首望了洛无极一眼。

洛无极似乎正思考着什么,又仿佛得到了什么启示。

莫非,他与我同样怀疑……

洛自醉蹙起眉,想询问了时,却又觉得,一旦出口,事情便无法挽回。罢了,能推迟一个时辰也好,洛无极的身世之谜,愈晚解开愈好。

天命不可违,迟早有得到解答的一日,他就等着那日到来吧。

“若真只能自浩劫中诞下帝皇,我也只有等待了。”了时道。

无间扬起眉,望向洛自醉,道:“吾皇虽尚年轻,治世不过千年,却早生退隐之心。近来溪豫境内也出现天命之兆,看来吾皇去意渐渐坚定,但小皇子才不过三岁稚龄,十年之内不可能继承皇位。我担心溪豫也将不稳。”

初言也淡淡地瞧洛自醉一眼,道:“四国命运相系,假使三国国乱,池阳也不可能独独平安。只希望,命运之轮……”他最后几个字声音极低,洛自醉虽想听清楚,却只能感觉到他话中的叹息之意。

“慢慢来。池阳保持平静,我们亦千方百计寻找继承人,此次劫数也应当能安全无虞地度过。”了时笑道。

闵衍也轻轻笑了:“使者,依你所见,三皇子更适合登位么?”

昊光三皇子天巽,正是洛五公子洛自省的“夫君”。洛自醉浅笑着,微微垂首,抿了口已经凉透的香茶。“非也。五弟性子直率,倘若被困宫中,想必会十分痛苦。我只希望他能自在一些。”很放心。却并非不担心。洛自省和洛自悟都在昊光,一定会被卷入皇位争夺中,危险自是少不了。不过,他们都已非九年前的懵懂少年,早已能独当一面了。二哥和三哥在昊光之时,想必也提点了他们不少罢。

“使者放心。若有万一,我必会保护洛五公子和洛六公子。”

“烦劳闵衍国师了。”

“既已成为皇室中人,便无法避免争夺。不胜便死,倒不如一举成功。”许久不曾出声的洛无极道,见众人都盯住他,又笑道,“五公子和六公子必不愿不战便降。再者,官场何尝不是腥风血雨?皇室不过更残忍罢了。五公子和六公子若经历了皇室中的钩心斗角,往后入官场便能自如许多。”

自从他和洛自醉入殿来,还未张过口的重霂冷哼道:“这哪是一个书童能说得出的话。师父,虽然我很讨厌这洛无极,不过,他来历不明,也算是个与众不同的皇族。各位老师呢?觉着他会是真龙血么?”

“真龙血啊……”初言淡淡笑着,垂下双目,没再言语。

闵衍一金一冰蓝的双眸微动着,道:“我很希望他是。他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不是么?但我——”重霂皱起眉,似乎难以置信。

“重霂小儿,真龙血并非帝皇。而且,我们四人亦不知这小无极是哪一国皇室的血脉。”无间笑道。

“何况,流落在外的皇室,即便是真龙血,也几乎不可能登位。再者……”了时别有意味地瞅了瞅洛自醉,“他想不想登位,还很难说呢。”

洛自醉望着神色各异的四人,沉默不语。

洛无极的神情仍然如常,未有分毫变化,似乎他们几人所言与他毫无干系。

“事不宜迟,我现下便回去。”闵衍忽地站起来,道。

“师父……”重霂唤道,“不多待两日么?”

看来此物已完全被收服。见重霂脸上露出几分委屈之意,洛自醉不禁暂时忘了满心的烦恼,笑起来。

洛无极低头看他一眼,视线又移向重霂,本是深不见底的眼中立刻风起云涌。

闵衍将重霂提起来,走向洛自醉同洛无极,笑道:“都有人要杀你了,还不走?”

“正好。”重霂冷冷横向洛无极,却因一张五六岁小童的稚气脸孔而显得毫无气势,“他想杀我,我想杀他,都已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

“国师,了时国师,无间国师,我们也告辞了。”洛自醉立起,笑道,“也正好送送闵衍国师和重霂。”

“也好。”初言道。

了时和无间都点了点头。

洛自醉、洛无极、闵衍便朝外行去。

 

“你给我当心些。”

“啧啧,威胁我么?我曾说过,我天生反骨,最厌恶他人的威胁。”

“好罢,你若不惜命,随时来罢。”

“我也不想见到你。只是,你总粘在四公子身边,我若要见四公子,便不免看见你那张脸。”

“小儿,我还没忘你刺杀公子的事,你竟敢提起要见公子?”

“谁是‘小儿’,你才是个黄毛小子呢。我的年纪比你大多了。”

“是么,一点也瞧不出来。况且,外表与内在一致。你年纪再大,从内到外也不过是个幼童罢了。”

“呵呵,你这痴心妄想——”

“闵衍国师,重霂,就此作别罢。”实在听不下去了。虽然这两人吵起来,语气都和平常没什么两样,既感觉不到火气,也感觉不到露骨的恨意。但,漫溢字句之间的杀气却足以让人如陷暴风雪中。洛自醉抬首,望望烈日高悬的晴空,心中喟叹不已。

“使者保重。”闵衍笑眯眯地将重霂扔出去,只听重霂措不及防一声惨叫后,两人都没了踪影。

洛无极舒了口气,偏过脸,见洛自醉不自觉地拧起眉,笑道:“怎么了?”

“你们这么吵,有些奇怪。既觉得两人尚是孩子,又觉得两人都诡异得很。”看他已恢复平常,浑身也感觉好多了。洛自醉转身朝西面而去。

孩子?诡异?洛无极冷冷望了重霂、闵衍消失的方向一眼,随过去。“下回见到他,我会试着与他好、好、相、处。”

即使很勉强,也不必咬牙切齿啊。洛自醉终于既直接又真切地了解到,这两人是永远不会有交好的时候了。“算了,这样便好了。你若要杀他,须得费一番功夫;他若要杀你,也不可能轻易得手。”怪异的平衡感……

两人出得中宫,寻了条较为眼生的小径,慢慢前行。

走了不多时,洛自醉道:“想不到竟已快午时了。”

洛无极轻声道:“饿了么?早膳也没来得及用,不如早些回殿罢。”

“这里的风景从未看过,不急。”

洛无极环视周围——确实是别致得很的风景。他们此刻已过了一个无人居住的院落,顺着长廊来到一座小湖边。竹片搭建而成的长廊在湖上回转曲折,通往湖另一面的翠林中,秀雅优美。湖中横躺在水波上的莲叶与莲花随着波浪微微起伏,风中飘来一阵幽香。

静谧的美。

二人放缓了脚步。

倏地,一团银色窜过来,撞在洛无极胸前,立刻倒入湖中。

洛无极被撞得后退两步,脑中还未有任何念头,便伸手抓住那银影。

事出突然,洛自醉回首,便见洛无极拖住即将落入湖中的银影——而那银影,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孩童。

洛无极施力,将那孩子提上长廊。

孩子只是微微有些受惊,很快便抬首打量着他们,道:“多谢相助。”

“你,并非池阳人罢,迷路了么?”洛自醉笑问。这孩子的装扮高贵,绝非侍从,只可能是其余三国的皇子,或者带来的世家小公子。

“不。我只是想四处走一走。”孩子笑答道,“告辞了。”

洛自醉和洛无极看他如风一样奔向长廊尽头,转身继续朝西行。

路上,洛自醉发觉,洛无极似乎已确认了什么,神情中有几分凝重,又隐隐带着一分或许他自个儿也未察觉的跃跃欲试。

果然,真龙血。

即使身世之谜未解,他迟早也能找到答案。

即使他想留在他身旁,也不得不循着命运离开了。

留不住么?他也不想留住他。

一切,顺其自然。

只是,无极,你莫忘了,是你执意要成为我的同伴。那么,你务必,务必要遵守诺言。 

两天之后,四国例会结束,皇室们各自回京。
回宫之后,洛自醉接着休养了十余天,才重回朝堂之上。
他与洛无极仍如往常般相处,只是,不知不觉中,他更为珍惜与他同处一室的时光。洛无极见他去凤仪宫的次数愈来愈少,时常待在紫阳殿,自然欣喜不已。
没多久,便到了深秋时节。
九月二十五日,是洛无极的生辰。
下朝之后,洛自醉和洛无极便回到紫阳殿。哪料,后亟琰和皇戬都已等在书房里了。
“听戬儿说,今日是小书童的生辰?我特地来庆贺。”摇着扇,后亟琰不急不徐地道,“而且,你这几日没来凤仪宫,来见见你也好。”
“难为你挂念着。”洛自醉在他对面坐下,侧首对洛无极道,“让唐三早些知会膳食司。”
“好。”洛无极转身出去,皇戬优雅地立起,道:“父后,我也出去了。”
“去罢。”后亟琰笑道。
洛自醉替来客斟了茶,再给自己斟了一杯,而后,捧起茶盏,抬眼望着后亟琰的神色,浅浅一笑:“你似乎有些心事。”
“前阵子我烦恼之时,你不是曾说过么?既无法‘眼不见为净’,倒不如造个二人世界。”
洛自醉轻叹一声,道:“何止前阵子在烦恼,你不是一直不舒爽么?”溪豫皇族待“情”一字十分刻薄,当初洛自持所言半点不错。后亟琰一直无法容忍皇颢后宫的众妃,但作为皇后,却不得不容忍。她们若都安分些也就罢了,淑妃却不断地生事,甚至为害于他,伤了他身为溪豫皇族的自尊。这亦是中了血咒,他却不愿告诉皇颢的原因之一罢。某种程度上,他认为皇颢有负于他,但他也明白,那不过是迁怒罢了。
后亟琰笑了笑,又道:“你还说我若为帝,半点不差。前前后后想来,你算是在提点我么?”
“哪敢称‘提点’?不过心生一些感触而已。”洛自醉道,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别再绕了,开门见山罢,你想问什么?”
“怎会是绕呢?我的确想问你,那些话可否算作建议。”收起折扇,后亟琰笑得格外和煦,“不过,更想问的,却是——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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