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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种武器之离别钩-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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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人到哪里去了?怎么会突然失踪?

(四)

黄昏。

杨铮又疲倦又焦躁又饿又渴,心里更难受得要命。

他已将近有一天半水米末沾,也没有阖过眼,每个人都逼着他回去睡一觉,连县太爷都说:“着急有什么用?急死了也没有用的。如果你要查明这件事,就不能倒下去。你若倒了下去,谁来负这件事的责任?”

所以杨铮只有回去。

他虽然是单身—个人,却没有住在衙门后的班房里,因为他初到这地方的时候,就在城郊租了一房一厅两间小屋子。

房东姓于,年老无子,只有个独身女儿莲姑,就住在杨铮那两间小屋前的院子里,于老头对待他就好象对待自己的儿子一样。

莲姑每天早上都会送四个水煮的荷包蛋和一大碗干面来给他做早点,再把他的脏衣服带回去洗。衣服如果破了,钮扣如果少了颗,送回来时一定也已经补得好好的。

莲姑并不漂亮,但却健康温柔诚实。杨铮一天没有回去,她就会急得躲到洗衣服的小溪边去偷偷流泪。

如果杨铮没有和他从小就喜欢的吕素文偶然重逢,现在很可能已经做了于家的女婿。也就不会发生以后那些让人又惊奇又害怕又感动的事。

造化弄人,阴错阳差。

改变了一个人一生命运的重大事件,往往都是在偶然间发生的。

在杨铮回家的小路上有个面铺,附带着买一点儿卤菜和酒,菜卤得很入味,大卤面都做得很合杨铮口味。店东张老头也是杨铮的朋友,没事总会陪他喝两杯。

他已经非常疲倦了,但却还是想先到那里去吃碗面,再切点豆腐干大肠猪耳朵下酒。

漫天夕阳多彩绚丽。—个穿灰色衣衫敲小铜锣的卖卜瞎子,接着根竹杖,从这条小路尽头处的一个树林子里走出来,锣声“当当”地响,随着暮风飘扬四散,虽然并不悦耳,在黄昏时听来也宛如音乐。

杨铮让开了路,站在道旁让他先走过去。

瞎子的脸上木无表情,人生的悲欢离合对他说来都不只不过象是一声春梦。

铜锣轻轻地敲着,一声快,—声慢,他慢慢地走到崎岖的小路上,一脚深,一脚浅,走过杨铮面前,杨铮的心忽然一跳,就好象忽然被一根看不见的尖针刺了一下。

他是个反应极快极敏感的人,但是也只有在面临生死危机时才会有这种感觉。

这个瞎子对他并没有恶意,而且巳经从他面前走了过去。

他怎么会有这种感觉的?

杨铮忽然想起以前有个跟他极亲近的人曾经告诉过他:一个杀人无数的武林高手,平常时也带着种无形无影的杀气,就好象一柄曾经伤人无数的宝剑一样。

难道这个瞎子也是位身怀绝技、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瞎子已经走远,杨铮也没有再去想这件事。

他已经非常疲倦,什么都不愿多想了,只想先去喝杯酒,好让晚上能睡得着。

穿过树林,这是张老头的小面铺。

杨铮来的时候,铺子里已经有个客人在吃面,吃的也是杨铮平时最爱吃的大卤面,也切了一点豆腐干猪耳朵在喝酒。

这个人头戴着顶宽边竹签,戴得很低,不但盖住了眉毛挡住了眼睛,连一张脸都隐藏在竹笠的阴影里,杨铮只能看到他的一双手。

他的手掌很宽,手指却很长,长而瘦,指甲剪得很短,手洗得很干净。

杨铮看得出象这么样一双手无论拿什么都一定拿得非常稳,无论什么人想从这双手枪过一样东西来,都非常不容易。

他喝酒喝得很少,吃也吃得很少,而且吃得特别慢,每一筷子挟下去都非常小心,就好象生怕挟到个苍蝇吃下去一样。

张老头的面铺虽然小,却很干净,菜里绝不会有苍蝇。只不过盛卤菜的大盘子就摆在路旁的竹纱柜里,总难免有点灰尘。这个人竟好象连每一粒灰尘都能看得见,每吃一口菜,都要先把灰尘挑出去。

他身上穿着件已经洗得发白的蓝裁护衫,洗得非常非常干净,背后还背着柄装在小牛皮剑鞘里的长剑,比平常人用的剑最少长七八寸。剑鞘已经很破旧,剑柄上却缠着崭新的蓝绫,用黄铜打成的剑锷和剑鞘的吞口也擦得很亮。

这个人无疑是个非常喜欢干净的人,连一点点灰尘都不能忍受。

难道他真的连灰尘都能看得见?

杨铮的心忽然又一跳,只看见这个人的双手时,他的心就一跳。

这个人正在专心吃他的面和卤菜,连看都没有看杨铮一眼,对他更个会有恶意。

杨铮怎么会忽然又有了这种感觉?

难道这个人也和那卖卜的瞎子一样,也是位身怀绝技的剑客?

象他们这样的武林高手,平时一个都很难见得到,今天怎么会有的使同时到了这个无名的小城?

他们是不是约好了来的?他们到这个无名的小城里来干什么?

杨铮也叫了碗面,叫了点酒莱。

他实在太疲倦,只想吃完了之后立刻回去蒙头大睡。

他自己的麻烦已够多,实在不想管别人的闲事,尤其是这种人的事,无论谁要去插手,都难免会惹上杀身之祸。

戴竹笠的蓝衫人已站起来准备付帐走了。

他一站起来,杨铮才发现他的身材也跟他的剑一样,比平常人最少要高出一个头,身上绝没有一分多余的肌肉。

他的动作虽然慢,却又显得说不出的灵巧,每—个动作都做得恰到好处,绝没有多用一分力气,从他掏钱付账这种动作上都能看得出。

他的力气好象随时随地都要留着做别的事,绝不浪费一点儿。

面来了,杨铮低头吃面。

青衫人已经走出门,杨铮忍不住又抬头去看一眼。就在这时候青衫人忽然也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杨铮的心又一跳,几乎连手里拿着的筷子都掉了下去。

这个青衫人的眼神就象是柄忽然拔出鞘来的利剑,杀人无数的利剑!杨铮从来未曾见过如此锐利的眼神。

他只不过看了杨铮一眼,杨铮就已仿佛有一股森寒的剑气扑面而来,到了他的咽喉眉睫间。

(五)

暮色渐深。

头戴竹笠身佩长剑的青衫人已经消失在门外苍茫的暮色里。

杨铮再三告诉自己,不要再去想他,更不要想去管他们的事,赶快吃完自己的面喝完自己的酒回到自己的床上去。

张老头却在他对面拉开个凳子坐下来。

“杨头儿,你是有眼光的人,你看不看得出这个人有点邪气?”

“什么地方有邪气?”“一条条面下煮锅,总难免有几条要被煮断的,捞面的时候也难免会捞断几条。”张老头说。

“这个人吃面却只吃没有断过的,每一根断过的面条都被他留在碗里。

张老头叹了口气:“我真不明白,他是怎么能看得这样清楚的?”

杨铮立刻又想起他挟菜时的样子。

这个人的那双锐眼难道真的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事?

张老头替杨铮倒了杯酒,忽然又说了几句让人吃惊的话:“我看他一定是来杀人的。”他说得很有把握:“我敢打赌一定是。”

“你怎么能确定他要来杀人?”

“我也说不出,可是我能感觉得到。”张老头说:“我一走近他,就觉得全身发冷,寒毛直坚、连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他又说:“只有在我以前当兵的时候,要上战场去杀贼之前,我才会变得这样子,因为那时候大家都要上阵杀人,都有杀气。”

杨铮面也不吃了,酒也不喝了,什么话都不要再说,忽然站起来冲了出去。

这地方的治安是由他管的,他绝不允许任何人在这里杀人,不管这个人是谁都一样。

就算他明知这个人能在一瞬间将他刺杀于剑下,他也要去管这件事。

就算他已经累得走不动了,他爬也要爬去。

暴风雨的前夕

(一)

夕阳已逝,暮色苍茫,在黑夜将临的这一刻,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一片灰蒙,青山、碧水、绿叶、红花、都变得一片灰蒙,就象是—幅淡淡的水墨画。

青衫人慢慢地走在山脚下的小路上,看起来走得虽然慢,可是只要有一瞬间不去看他,再看时他忽然已走出了很远。

他的脸还隐藏在竹笠的阴影里,谁也看不出他脸上的表情。忽然间,远处传来“当”的一声锣响,敲碎了天地间的静寂。

宿鸟惊起,一个卖卜的瞎子以竹杖点地,慢慢地从树林里走了出来。

青杉人也迎面向他走过去,两人走到某一种距离时,忽然同时站住。

两个人石像般面对面地站着,过了很久,瞎子忽然问青衫人,“是不是‘神眼神剑’蓝大先生来了?”

“是的,我就是蓝一尘。”青衫人反问:“你怎么知道来的一定是我?”

“我的眼虽盲,心却不盲。”

“你的心上也有眼能看?”

“是的。”瞎子说:“只不过我能看见的并不是别人都能看见的那些事,而是别人看不见的。”

“你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你的剑气和杀气,”瞎子说:“何况我还有耳,还能听。”

蓝一尘叹息:“‘瞽目神剑’应奇%^書*(网!&*收集整理先生果然不愧是人中之杰,剑中之神。”

瞎子忽然冷笑。

“可惜我还是个瞎子,怎么能跟你那双明察秋毫之末的神眼相比?”

“你要我来,就只因为听不惯我这‘神眼’两个字?”

“是的。”瞎子很快就承认:“我学剑三十年,会遍天下名剑,只有一件心愿未了,在我有生之年,定要试试我这个瞎子能不能比得上你这对天下无双的神眼。”

蓝一尘又叹了口气:“应无物,你的眼中本应无物,想不到你的心里也不能容物,竟容不下我这‘神眼’二字。”

“蓝一尘,现在我才知道你为什么叫蓝一尘。”应无物冷冷地说:“因为你心里还有一点尘埃未定,还有一点傲气,所以你才会来。”

“是的。”蓝一尘也很快承认:“你要我来,我就来,你能要我去,我就去。”

“去,到哪里去?”

“去死。”

应无物忽然笑了:“不错,剑是无情之物,拔剑必定无情,现在你既然为了,我也来了,我们两人中总有一个要去的。”

他已拔剑。

一柄又细又长的剑在一眨眼间就已从他的竹竿里拔出来,寒光颤动如灵蛇。在晚风中一直不停地颤动,让人永远看不出他的剑尖指向何方,更看不出他出手要刺向何方,连剑光的颜色都仿佛在变。

有时变赤,有时变青。

蓝大先生一双锐眼中的瞳孔也已收缩。

“好一柄灵蛇剑,灵如青竹,毒如赤练,七步断魂,生命不见。”

青竹赤练,都是毒蛇中最毒的。

“你的蓝山古剑呢?”瞎子问。

“就在这里。”

蓝一尘一反手,一柄剑光蓝如蓝天的古拙长剑已在掌中。

应无物的长剑一直在颤动,他的剑不动。应无物的剑光一直在变,他的剑不变。

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

如果说应无物的剑象一条毒中至毒的毒蛇,他的剑就象是一座山。

应无物忽然也叹了口气。

“二十年来,我耳中时时听见蓝大先生的蓝山古剑是柄吹毛断发的神兵器,我早就想看一看。”瞎子叹息:‘只可惜现在我还是看不见。”

“实在可惜。”蓝一尘冷冷地说:“不但你想看,我也想让你看看。”

剑一出鞘,一到了他的掌中,他就变了,变得更静、更冷、更定。

冷如水,定如山。

夜色又临,一片灰蒙已变为一片黑暗,惊起的宿鸟又归林。应无物忽然问蓝一坐:“现在天是不是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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