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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之星微微一怔，皱眉：“你怎么来了？”
他说“你怎么来了？”
顾默眨了眨眼，仔细消化这句，觉得味道不对，但又说不上哪不对。“我……我来看你。”她突然说不出“我想你”。
叶之星也没站起身，只是探着身子向前，胳膊拄着膝盖望她：“有事吗？”
他不是应该跑过来，然后抱起她跟她说他很想她吗？每次都是她说想他，难道他从来都不想她的？顾默又拼命地眨眼，也没有动，其实是不知所措来的。
“我工作有点累，今天想休息了，没事你先回去吧。”叶之星说的，语气很平淡，没有喜悦也没有愤怒，因为他看得出顾默其实没有什么急事找他。
叶之星从来没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她认识他有五年了，一次也没。顾默慢慢地下了楼梯，也没听他的话离开，只是望着他，朝他走过去。
叶之星见她过来，先是侧头，然后将身子也靠向沙发去了，好像很想与她保持距离。
顾默看得出来，他不想看她，也不想和她说话，只是脚步先是迟疑了一下，然后落下来，站在那里望着他。
“回去吧，很晚了。”他站起身，经过她身边，要上楼。
顾默突然觉得叶之星要与她分手。“你要和我分手吗？”这句话涌了上来，但她拼命拼命地往下咽，终究还是忍住了。如果她问了，他说“是”怎么办？“那我……先回去了。”她说着，狼狈地向玄关跑，生怕自己再说出“以后我再来”这种会刺激到他让他忍不住说出“以后也不要来了”这样的话来。
顾默走了。
叶之星的呼吸一直都平稳，躺在床上，窗帘也没拉，安静得像个死人，他什么也没动，动也动不了。
顾默走了。他想着，终于拼命翻了个身，将身体缩成一团，像顾默睡觉时那样弯弯地像虾卷，好像这样会比较不冷。但顾默在的时候其实他从来都没冷过，她的身体什么时候都暖暖的，她怕冷，所以总是穿很多，冬天她穿得像个小棉球，而她穿得越少，身体就会越热。他工作的时候不分四季，要求穿什么就要穿什么，常常都冷，有时候还会感冒，但是每次她来或者他去，只要靠近她，他就觉得病好了，从心到身体都极舒服。
顾默走了。他又转向另一边，月光倾泄在软缎的被面上，泛起寒光，他用手指头轻轻抚着，想起那时他也是这样将她压住，就在这被面上狠狠地欺负，一直到她哭。
他最近总是这样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有些歇斯底里，顾默说他是压力太大了，她不是医生，但她说什么他都信，一定是压力太大了。压力大了却不得发泄，就只好欺负她，害她哭。她哭了他又要哄，但是每次哄她她也会很快就好，这个时候他就会很高兴，喏，他想让她怎样，她就怎样，他无所不能！他的虚荣心都是粉丝们惯出来的？怎么会？有哪个粉丝如她，让他可以放肆地去伤害或者疼爱？他在外面必须时刻都保留一点，笑也不能大笑，虽然有人说你率性，但被拍下来就是有失仪态；也不能大哭，有人看到了说他是真的悲痛，有人说他是做秀，更有人——说他哭起来不好看，实在损毁形象；他亦不能面无表情，人家会说他不交心、瞧不起人或者是城府深的坏人。他最后只得戴起面具，预先做好一个不会太过也不太淡的微笑挂在上头。
但他在顾默面前不用控制情绪，他生气了也骂娘，但极少，他也骂顾默，但顾默只是一笑，当没听见，骂了他又心疼，急忙好好哄哄。有时候他摔东西，明明知道这习惯不好，但下次去找顾默，她准是买好了新的，等到走的时候叫他一并拿走补回去。但他从没打过她，有些事情是有限度的，他也知道顾默是因为爱他才忍着，若换成别人，早就叫他滚远点，但这种事情谁能忍？所以他忍着，就不用她忍着。
但是前几天他手受了伤，媒体没报道，只是偷偷跟导演商量将他的戏份串了场次休养了几天，总不能说他心情不好去打墙壁结果手挫伤……他觉得他总有一天会疯掉。他还觉得他熬不到一年了，所以不能再拖着顾默。可是他不舍得。
拖着顾默的结果也好不到哪儿去。方才顾默来了，他不能看她。看到她他想哭，想抱着她哭，告诉她可能他们的计划有变化了，这一年来的要么她暂时将他忘了，等到一年后再聚首，要么就是她们分手。不然……这一年怎么办？
可是……顾默又怎么能“暂时”将他忘了？终究还是他自私，舍不得就跟顾默说：“顾默，我们完了。”
他觉得胃里在反苦水，于是蜷得更严重，有眼泪突然滴在床上头。
“顾默，回来。”他在电话里这样说。然后听到顾默说：“司机师傅，我还要回玫瑰大道去，你再转回去吧！”顾默也没问他为什么，也没有抱怨，只是问了一声：“要我带去什么吗？”
带着你自己就可以！但他没说，他什么都不想要，只想要顾默，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生活里现在什么都可以有，惟独不能够有顾默。他的愿望明明那么渺小，怎么上帝老是不帮他实现？
“不用。”他说，“我先挂了，等你。”他伸直了身体，用手指胡乱在方才枕过的地方抹了几把，然后坐起身开了灯。他要看她的样子，她最后的样子。
“顾默，今晚……你留下来。”
“好。”顾默顺从地答应，什么也没问，好像是恢复了从前的关系。但是他的手好冷，他的身体僵硬，她怎么样也温暖不了他似的。最后……他们分开来。
“对不起。”他说。
顾默僵了一下，脸儿微红，干嘛要为这种事情道歉？何况，他每天很忙很累，她知道的。只是她隐隐觉得还有别的事，但他不说，她就不明白。“没……没事。”她向上拉了拉被子，将自己缩在里面，只露出两只眼睛来看他的表情。
叶之星转回身，背对她：“我先睡了，明天有早场。”早场就是一般是凌晨4点到8点前的那段，比如看日出什么的。
“那……几点叫你？”顾默问。
“保姆知道。”他说着，也拉高了被子，声音愈加闷了。
顾默应了一声，没再说话。那个新保姆睡觉灵醒，一个闹钟都听得到，比她准多了，有时候她住他家，都是靠那人叫起的。然后她向前蹭了蹭，从背后抱住他。叶之星很多时候都面向她睡，只有夜里翻身的时候才会背对，那时候她也不会为这个姿势叫醒他，只是摸摸看他有没有压住哪里，如果没有，就过去抱他。他们两个，谁抱谁还不都是一样的？
第八十一章 某日
早晨的时候保姆在门外叫。他睡觉警醒，半夜听到有人说话，趴门缝听了，见是顾默，才又安心睡了。顾默不在的时候他就直接进去叫叶之星，毕竟都是男的，也没太大忌讳，不过顾默在了就不能，但顾默比叶之星容易醒，在门外叫叫也就行了。
顾默应了一声，睁开眼看叶之星。他睡得很熟，面容微微有些惆怅，她见他瘦了许多，一时不忍心叫醒他了，拍戏是很苦的，剧本上只要有，多难的也要上，但是不拍又不行。她记得他曾抱着她说过，要攒好多好多的钱，等到他退出这个圈子，两人开个店。商量过很多，那是他们的未来，当然要精打细算，后来决定开个宠物店，将那些本就有人要出售自己不好好养的猫猫狗狗寻来，卖给适合他们的主人，如果他们两夫妇不喜欢的客人，或者面目狰狞的，或者脾气暴躁的，或者是根本不会负担责任的小朋友……就不要卖给他们，宁肯自己养也是好的。他一个人负担不起的深情，两个人一起负担就没什么问题了吧？
攒了很多很多的钱还要养宝宝，她说将来宝宝会不会像外面说的什么狼孩儿一样，整天坐在店里跟猫猫狗狗打滚玩，想到就要笑。他说，那样也好，现在都是独生子女，从小就很寂寞呢，有伴儿最好，喜欢动物的孩子将来脾气也不会很暴躁。说来……他们两个都是独生子女，也确实都很寂寞呢！想到他们的从前，好像一个人的时光都已经淡忘得差不多，只记得他们认识之后，是怎样的住在同个屋檐下互相照顾，一起工作，一起生活，然后……恋爱。他们会恋爱是必然，会结婚，会生孩子，会携手到白头……
但是在这之前，他们需要钱。
她每个月工资大概3000，除去吃住交通还有2000多，但有时候他会砸坏东西，她要买来，所以平均一个月2000，她生病要花钱，流产要花钱，加上从前当他保姆时候赚的，其实攒了十好几万，但却连他零头的零头都不到。他说他要养家，养老婆，养孩子，所以要在能捞的时候多多捞。但她还是舍不得他操劳，叫他注意点身体，“说是身体累坏了就什么都完了，我可不要当寡妇。”他说：“寡妇就寡妇，你好改嫁，若是找得不好，我当鬼也将你的新欢吓死，你再换个好的！”
不知怎的，她本是伸出手指想叫醒他，但此刻脑中却浮现出很多狗屁倒灶的事情，好像这些本该是他们几十年后一起回忆的，如果他想不起来，她就替他补充，不过他头脑比她还聪明，应该……是他为她补充吧？
手指头悬在空中，迟迟落不下来。
早餐做好，保姆见他们两个还没起，便又再来催。顾默还是不得不叫醒他。
叶之星睡觉比之前警醒多了，待到呼吸困难就会挣开眼，连挣扎也不，直接省略了好十几秒的步骤，睁眼就望见了顾默。
两人一起洗漱，一起吃早餐，然后她看他出家门。他们不可以一起出去，会被人发现，反正她有时间。
叶之星站在门口回望。通常这个时候叶之星都会在门口再抱抱她，亲亲她，然后说几句讨厌的话。但昨天的气氛有些尴尬，连带的今天早晨也是，他的表情不悲不喜，她不知道他的心情好不好，也不敢上前，怕惹他讨厌。
他看了她很久，至少几分钟，然后开口。
“顾默，我已坚持不下去。”
顾默什么也说不出，只是点头。
“我们分手吧。”
“好。”
他最后看了看顾默，转回眼，知道她什么时候也是不忍心让他为难，所以她既不会撒泼寻死觅活，也不会对他恶语相加，永远都只为他想。所以，他现在能够为她做的，就是快点离开，不要让她再多为他考虑一点点，不要让她继续委屈自己，不要让她的心碎得更厉害。“那……我先走了。”说完，他就离开。
他们早就约定过。如果坚持不下去，一定早早告诉对方，也一定不会纠缠，一定！他遵守了承诺，然后，轮到她了。
她只是想不明白，那个原因……到底是什么。但他不想说，她不会强逼。
顾默回到家，倒在床上一睡不起。
忘记了请假，到了下午，主管打来电话，她接起才恍惚想起自己还在人世，懒懒道了声“我不舒服，要请假几天，刚才睡了，忘记说。”对方便立即关切地问道，什么病啊？现在怎样？要不要探病？她就直接挂掉。第一次觉得陌生人的关切是那么的虚伪讨厌，人人都说她是靠关系进来的，这主管就信了？不然一星期也不跟她聊一句的怎么至于这么关心？
她得的是心病，治也没用，探也没用。
在家里昏睡了一天，待到饿得头昏眼花想起那次在大叔家的事，猛然想起，会不会是又有了？于是赶忙跑去医院，直接看妇产。
医生说：“没有。”
她不死心，又多多地问。
医生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