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绯戚并不认同幽都的言论,但他也无法向活人证明死人的想法,只能扯了扯嘴角,全作没有听见。
见绯戚不接言,幽都也没了继续高谈阔论的兴趣,转回头,和绯戚一起注视冰墓中父母。
看了一会儿,绯戚抬起头,向幽都说道:“回去吧。”
“这就回去?”幽都微微一怔。
“嗯。”绯戚点了点头,“我知道她在这里,这就够了。”
绯戚不是没想过要将母亲的尸体带走,但他并不确定母亲是不是想要离开,也不觉得将尸体带走就能够改变什么。再加上海弥拉原本就有海葬的习惯,如今母亲的尸体被安葬在冰层里,勉强也算是入“水”为安。
幽都却意有所指地说道:“我以为你会再问点什么,比如她为什么会被安葬在这里。”
“我知道紫罗兰有殉葬的习惯,有人告诉过我了。”绯戚漠然说道。
“那么,她的死因呢?你不想探究?”幽都挑眉问道,见绯戚不作声,立刻眯起双眼,“你知道她的死因。”
绯戚没有否认。
“果然,我第一次和你提起艾薇的时候,你也一点都不觉得惊讶,就好像早就知道她的存在一样。现在我终于可以肯定,你确实知道。”幽都盯着绯戚的面容,“是谁告诉你这些事的?三色堇?不,他不可能知道这些,你母亲的死因是连我都不知道的——难道又是做梦梦到的?”
绯戚垂下眼睑,依旧没有否认。
“真是奇怪的力量。”幽都喃喃自语。
绯戚这时却抬起头,“你不知道我母亲的死因?”
“我只知道她是被父亲放在这里的。”幽都将目光转向冰窟,“我将父亲和母妃们的尸体送进来的时候,她已经在这里了,而且被放置在父亲的墓穴里。说实话,当时我很奇怪,父亲怎么会喜欢上这么一个……呃,抱歉,不过你得承认,她看起来确实没有什么吸引力,所以我真的很奇怪,父亲怎么会喜欢这样一个女人甚至喜欢到让她躺进自己的墓穴。后来,当我发现你的存在,我才意识到,她可能是你的母亲。父亲并不是喜欢她才让她躺在这里,他只是遵守了紫罗兰的祖制。”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存在的?”绯戚疑惑地问道。他一直以为幽都是从母亲落月那里知道自己的存在,但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那么回事。
“忘了吗?是你自己找上我的。”幽都勾起嘴角,“一年前的某个晚上,你的意识突然降临到了紫罗兰城堡,而且莫名其妙地就与我达成了精神链接。我原本还以为你是来暗杀我,和我争夺皇位的,结果精神链接达成后,我却发现你满脑子都是嫁人的念头。”
“我说过了,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梦境。”绯戚脸上一热,尴尬地辩解道。
“不要不好意思,亲爱的,你想得到的正是我乐于给予,所以我就加以诱导,让你美梦成真。”幽都笑眯眯地继续说道,“可惜,你来得突然,去的迅速,我还没有找到你的确切位置,你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不会是因为我才知道南方大陆的存在吧?”绯戚一惊。
“差不多吧。”幽都耸了耸肩,“不过我最先想到的却是莫名其妙出现在墓场里的女人,于是就派人调查了她的来历,发现她是搭乘那些走私商人的海船来到这里,于是我就把那些商人抓了起来,这才得知,在我们的南方竟然还有一块尚未被征服的野蛮之地。”
“于是你就想征服它?”绯戚皱眉问道。
“不,就像我告诉过你的,我对那块蛮荒之地毫无兴趣,我想要得到的只有你。”幽都再次托起绯戚的右手,“当然,我也得承认,我缺乏兴趣的主要原因是我无法控制那里,也无法控制那片土地上的人类。,将野心投注到那种地方,只会加快我的死亡。”
“你很有自知之明。”绯戚不无嘲弄地说道。
幽都笑了笑,在绯戚的右手背上轻轻一吻,自顾自地继续说道:“相信我,亲爱的,我以皇后之位作承诺将你接到这里,就一定会让你坐上那个位置,只是你需要再耐心一点,给我时间,让我铲平面前的敌人和阻碍。”
“我从来不缺乏耐心,但我也从来没想过要做你的皇后,无论以何种方式。”绯戚冷漠地看着幽都,“你只感觉到了我嫁人的欲|望,却没有发现我要嫁的人并不是你,而是洃尊,你口中的三色堇。”
幽都眯起双眼,“亲爱的,我并不觉得这个家伙有资格成为我的对手,我也无法理解你到底喜欢他什么。”
“他不会伤害我。”绯戚面无表情答道,“也不会抛弃我,出卖我,将我视为棋子,让我每时每刻都生活在惊恐和不安之中。”
“你是在向我诉苦,抱怨我对你不好吗?”幽都嘲弄地问道。
“至少,你的好我无法理解,也不想理解。”绯戚再次垂下眼睑。
“你的话真让人伤心。”幽都翘起嘴角,用毫不伤感的语气说道,“好在,我原本就喜欢驯服野性的烈马,而且和你一样不缺少耐心。”
“我也感觉到了,你总是喜欢追逐你得不到的。”绯戚忍不住抬头,“你喜欢艾薇也是因为她的不顺从吧?”
“你真的是越来越了解我了。”幽都微笑着坦然承认。
幽都如此坦率,绯戚反倒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抿住嘴唇,郁闷地瞪着幽都。
好在幽都也并不想就这个话题争论下去,笑过之后,便牵起绯戚的右手,带着他走向地表。
当晚,绯戚又在幽都的卧室里过了一夜。
虽然这一晚幽都并没有和绯戚睡在同一张床上,绯戚甚至都没有脱下过自己身上的长裙,但第二天早上,过来服侍的侍女们却全都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绯戚,把绯戚看得恨不得再钻回到地底。
幽都没有强迫绯戚和他一起去餐厅里享用早餐,这让绯戚避开了妃子们的二次审视。但在当天下午,幽都就再次来到他的面前,通知他做好出门的准备,他们要去海港为第二批开拔的远征军送行。
“你让我去给一群即将践踏我的家乡的入侵者送行?”绯戚恼怒地问道。
“想一想他们其实是去送死的,你的心情就能愉快了。”幽都轻描淡写地答道。
“你怎么知道他们一定会死?先过去的那群人可是灭掉了好几个氏族,打得我们毫无还手之力!”绯戚质问道。
“上一次你们毫无准备,吃亏是难免的。”幽都耸了耸肩,“但这一次,海边的女人族早在我离开的时候就已经知晓了他们的再次到来,其他人想必也已经做好了应对的准备,还有你们的神灵——如果它真实存在的话——也不会再眼睁睁地看着我们在它的领地上横行。”
听到幽都这样说,绯戚的心情不由有些复杂,忍不住问道:“就是说,你是故意安排他们过去找死?”
“这一次的远征军是由炼金协会主导的。”幽都微笑着说道,“随军的魔法师全部由炼金协会提供,出征的士兵也都来自和炼金协会交好的家族,菲戈也会亲自过去。”
“你还真是安排他们过去送死的!”绯戚倒吸了一口冷气,接着便心下一动,“那场拍卖会其实是在布设诱饵,为的就是诱使他们对阿南大陆产生好奇?”
“仅仅好奇是不够的,野心和贪婪才是更确切的形容词。”幽都纠正道,“那块大陆上有财富,有土地,却没有我这样可以瞬间决定他们生死的皇帝。如果换成你是菲戈,你会不动心吗?如果他们在纳尔斯恩掀起叛乱,就算成功也将付出巨大的代价,而我肯定会在第一时间杀死他们的头领,让他们就算反叛成功也无法活着享受自己的战果。但如果换成另一块我鞭长莫及的土地,他们就是征服者和开拓者,不仅不用担心被扼杀的问题,更不用负担背叛者的罪名。”
“你就不怕激怒阿南大陆的人类,让他们反攻到纳尔斯恩来?”绯戚忍不住问道。
“他们得先有过来的本事才行。”幽都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接着就灿烂一笑,“我很高兴,你开始使用‘他们’而不是‘我们’了。”
绯戚被噎了一下,有心辩解那只是一时口误,但又觉得解释了也没有意义,干脆恶毒地说道:“那我就恭祝‘我们’的军队早日抵达阿南大陆,葬身兽腹了。”
“借你吉言。”幽都笑眯眯地答道。
第二批远征军出发的日子很快就被确定下来,绯戚再不情愿也只能换上沉重的衣裙,在其他妃子羡慕嫉妒的目光中,和幽都一起登上了飞往海港的飞船。
但就在他走出皇宫,登上飞船的一刹那,绯戚突然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精神力。它并没有和他达成精神链接的意愿,只像一只寻找花朵的蝴蝶,时远时近地在他周围徘徊,努力引起他的注意。
绯戚瞥了一眼身边的幽都,发现他的注意力和精神力都不在自己身上,不由得心跳加速,小心翼翼地用眼角余光向四周扫去。
铁面来了,绯戚肯定地想。
☆、108、重逢、圈套、条件
一直到进入船舱;飞船起飞;绯戚都没能找到铁面的身影。
失望之余;绯戚不禁觉得自己或许是产生了错觉。毕竟几天前铁面还在纳尔斯恩和阿南大陆的交界处;虽然他不知道这个交界处距离紫罗兰城堡到底有多远,但就他接触到的纳尔斯恩地图推测;除非铁面能抢到一艘飞船代步,否则绝不可能这么快就赶到。
但就在当天晚上;绯戚躺在船舱的金属床上,正半梦半醒地估算着铁面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过来,门锁却咔嚓一下响了。
绯戚一惊;直觉地感到开门的人应该不是幽都。他睡觉之前已经锁好了房门,幽都虽然有着很强的精神力,但绝不会擅长开锁这样的本事;也根本不需要这样的本事。
果然,门被打开之后,进来的人并不是幽都,而是一个穿着侍从衣服的男子。
——铁面!
一看到闯入者的脸,绯戚立刻惊喜地张开嘴巴,心情也像是久霾的天空里突然出现了阳光,豁然晴朗。
闯入者正是绯戚之前刚刚感觉到的铁面,他没有戴面具,只将脸庞做了简单的修饰,使得英俊的面孔看上去不那么显眼。见待在房间里的确实是绯戚,铁面立刻抬起手,向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接着就反手关上房门,将其重新锁好。
——你不做这个手势,我也一样说不出话来。
绯戚撅起嘴巴,可怜兮兮地看向来铁面。
锁好门,铁面才将目光转回到绯戚身上,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发现他没缺胳膊少腿,也不像受过虐待,正要松一口气,却又注意到绯戚竟然眼泪汪汪地看着自己,而这样的表情通常只有在他需索无度的时候才能在绯戚的脸上看见。
“宝贝,怎么了?”铁面连忙快步走到绯戚身边,一把将他抱到怀里,“我来了,我遵守诺言来救你了。”
被铁面这么一抱,感觉到久违的温热体温,绯戚原本只是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偏偏嗓子却无法发出哭号,于是只能一边掉眼泪,一边抬手指向自己脖颈。
铁面这才注意到他脖子上戴的东西,顿时脸色一变,“那个混蛋给你戴上去的?”
绯戚立刻用力点头,同时用意念向铁面说道:“这东西很奇怪,我不知道怎么打开它……”
绯戚还没说完,铁面已伸手摸向了他的后颈,接着就听见咔嚓一声响,项圈便自动弹开,从他的脖子上脱落。
绯戚顿时目瞪口呆。
“后面有个机关,用点巧劲就打开了,不过戴着这东西的人就算知道机关所在也会因为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