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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阳抬头，目光中有诧异：“练刀的好胚子？”仔细回忆，这王刀之前的一举一动和其身体条件，楚阳并没有发现有哪里值得称道。当然，他本就没有仔细的探查过。
楚阳虽然两世为人，修为精湛，但两世生涯加在一起也没超过五十个年头，始终欠少了一些个阅历见识，阅历见识从来都是要靠时间累积，并无速成之法。
另有一个很重要的因素还在于，在楚阳心目中，只有像是董无伤那样的人，才是真正天生练刀的胚子！至于这个王刀，实在不像。
这个先入为主的想法，多少也蒙蔽了楚阳的心眼，很有点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的味道。
“你年纪尚轻，经历见识相对有限，一时的错失，不为大谬，再说，真正适合王刀的刀，常人当真难识，或者又可说是，并非普通意义的刀。”言如山道：“他之前向你跪下，然后拿刀，暴起，砍杀李明月，整个过程中，方位先后变换了二十七次。然而他的动作，却是完全没有任何改变过的！此事本是你亲身经历，不妨回忆一二！”
楚阳仔细回忆了一下，似乎当真是如此。
但这又意味着什么呢？
“这个王刀，从来没有练过刀，却是拥有传说中的反宫骨，无双刃的用刀奇才！”言如山缓缓道：“所谓反宫骨，等于通臂，只需要少少锻炼，骨骼就能够随意的翻转，不似常人，只能向前，又或是小幅度后摆。他却能够随时随地往左往右。要说这一点的明证，却是他砍向自己的最后一刀！那一刀却将他的特质表现的最为淋漓尽致。”
楚阳心中猛地掠过当时情景，心念电转，不由得脱口道：“不错，当时他的大臂朝天未动，刀却已是往后砍的！若是武者能施出此刀，或者还有可能，但王刀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普通人，我竟完全忽略了此点！”
“毕竟跟武者动刀实在难有几个普通人啊！”言如山道：“这份特质，就是所谓的反宫骨！”
“至于无双刃，则是手臂上的肌腱，一般人只有一条，而他，却拥有两条。所以，他应是天生神力！相信他自幼开始，力量就比普通人要大得多！”
言如山轻声道：“等我恢复了，我负责帮你调教一个高手出来。如此材料，实在是不应该浪费。若是有成，世间将再多一个奇诡变化著称的力量型刀者！这样的刀者，神惊鬼怕，妖恐魔怖！”
楚阳道：“多谢！”
言如山呵呵一笑：“提前说明，我是帮你给他打一个基础，但却并非收徒。这一点要明白。”
楚阳一笑：“或者以后，你会很后悔没收徒呢，这个谁知道？”
言如山哈哈大笑，道：“这次的事，你准备怎么处理？”却是立即转了一个话题。很显然，他可以帮忙，但对于‘收徒’很忌讳。
“只是感觉这个李家的反应行动，实在是有些慢了。”楚阳听着外面的动静，有些无所谓的笑了笑。远远地，已经有整齐的脚步声渐次传来。
但这个脚步声只可能是城中的城卫军，而不会是李家的人。若是李家的人，来人的脚步声绝不会这么整齐。只有经过正规训练的正规军，才会有这样的气派。
“不是他们慢了，而是在调查你的底细。”言如山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等到调查清楚，确认事后不会有手尾，出手就是致命一击！而且，他们也要看看城主府的行动，毕竟，还是东皇法制！所以他们也不得不慢。”
“致命一击么？”楚阳嘿嘿一笑，摸了摸鼻子。
“这世上还是好人多的。”言如山感叹的说了一句：“附近的动静，我都听着呢……随着李家调动，随着官府出动，很多人都在同情你，还有许多都在感谢你。”
楚阳呵呵一笑，并不说话。
“你只是杀了几个人，做了一件事，却已经获得了这里的群众的拥戴。”言如山轻笑：“不错不错。说到底，人总还是有良心的。”
“呵呵……”楚阳不知道什么滋味的笑了起来：“言兄，你说这句话，我心里不表赞同。”
“哦？”言如山挑了挑眉毛。
“良心，当然每个人都有。”楚阳缓慢的说着，每一个字都咬的很清楚：“这一点，我确信不疑。但我在此问言兄一句话，就是现在这些同情我的人、感谢我的人、甚至怜悯我的人……我再为他们做一百件事情，他们能否为了我挺身而出呢？”
言如山目光凝住。
“他们的心会承认我是好人，或者还会在背地里，只有他们自己家人或者靠得住的朋友在场的时候，会夸我两句，骂三大家族几句，但过了之后，依然固我，若我最终殒命，不久之后，我就会被他们彻底遗忘。面对三大家族淫威，还是忍气吞声，还是阿谀奉承。”
“我更确信，哪怕是我为他们做一万件事，但若是今天我被李家杀了，折磨致死，敢于为我出头的，也绝无仅有。充其量只能心中叹息，惋惜，夜深人静的时候，说一句：我要有力量，我一定为他报仇！然后，更有良心一点的，会为我上一炷香，能做到此点的，就已经是极限。”
楚阳讥讽地问道：“但，那又有何用呢？”
言如山不说话了，只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这个世上，良心或者每个人都有，区别只在于多少而已，但人之懦弱之心却更能策动人之动作……芸芸众生之中，九成九的人都会被怯懦摆布！”楚阳淡淡的道：“所以我办事，从来也不是为了行侠仗义，更不是为了造福苍生；而只是为了我自己，心之所安，义之所在，问心无愧，如此而已。”
第八部 独裁苍穹 第七十四章 影响一生的谈话
“但若是说到因为有些事而让我为了这样的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甚至因此而死……我会大笑，因为这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更因为，他们不配！”
“您会否觉得，这样死死得冤枉，很愚蠢呢！？”楚阳的问话，掷地有声。
“你这样说未免有些偏激了。”言如山叹了口气。
“真的是偏激么？我时时刻刻提醒自己，我所做的一切，从来不是为别人做的，而是为了我自己做的。若非如此，我得不到相应的回报，会感觉委屈、不值。但若是为自己做的，一切都是不同的。”楚阳微笑道：“所以我不看天下，不看苍生，只看我自己的心，人随心动，一切如是。”
至此，言如山彻底沉默了下来。
“我心安，则天下安；我心怒，则仗剑持刀斩世间不平！”楚阳站了起来，道：“他们已经来了，我出去看看。”
言如山道：“且慢。”
“什么事？”楚阳回头。
言如山沉吟了许久，才从怀中取出来一块通体绿色的玉佩，道：“若是你有发现，这城中你有你计算之外，控制不到的力量……又或者，东皇官府方面的人你无法……可以出示这枚玉佩。”
他轻声道：“我也是官府的人，这枚玉佩，怎么也还是有点用处的。”
楚阳凝神看了他一会，突然展颜一笑，道：“言兄大义，既如此，兄弟我就不客气了，愧领了。”
随即伸手将言如山的玉佩接过，看也不看，顺手揣进怀里，洋洋然往外走去。
言如山脸上神情一动，嘴角露出一丝难得的微笑，貌似到了这个男人堂，自己这个最不愿意笑的人，笑得竟是格外的多，在这的笑容可能比自己以往一年加起来的笑容还多。
之前，彼此都是以‘言兄’‘小弟’为称呼。
而这一次，楚阳似乎有意无意地换了称呼，换成了‘言兄’‘兄弟我’。
若是别人听到，也未必会听出什么不同，当对于楚阳、言如山两人而言，却有本质的不同。
但言如山听在耳中，却觉得自己心中很有几分快乐的味道。
自己是因为楚阳的心胸而送出这枚玉佩，等于是认可了楚阳。
而楚阳改变称呼，却也正是为了自己的这份认可。不经意之间，一段友情的种子，已经在两人心中萌芽了。
看着楚阳走出去，言如山微笑着，心中默默地念道：“我不为行侠仗义，不为造福苍生；只为自己心之所安，义之所在，问心无愧，如此而已。”
“我不看天下，不看苍生，只看我自己的心。我心安，则天下安，我心怒，则仗剑持刀斩世间不平！”
“为了自己不感觉委屈。”
“真是有趣的少年人！”言如山微笑着，重新躺回了床上。突然想起了什么，叫道：“止步！”
楚阳已经一只脚踏出门外。闻声止步，却并没有回头：“言兄还有何指教？”
外面，那急骤的马蹄声已经越来越近。
“对你的心态，我很欣赏；但对你的说法，我不赞同。”言如山缓缓道：“人，除非到了绝境，才会爆发。所以这世间才会有这么多的人才埋没。”
楚阳静静听着。
“便如王刀，若不是家人死绝，若是只是受了打骂欺辱，哪怕是被打断一条腿，但只要家人无恙，他是否会在今天冲出来求你杀死李明月？”言如山问道。
“不会！”楚阳稍加考虑，就做出了回答。
“是的，人同此心心同此理。”言如山沉重的道：“所以我要告诉你，你不能为了一些人的怯懦怕事，就否决了人间的美好！他们不会为了你出头，但却会为了自己的父母儿女隐忍。有些时候，冲冠一怒，拔刀一快，只是匹夫之勇；而为了家人忍辱负重，保全平安，却是英雄！”
“所以，有些时候，怯懦也是英雄所为！低头也是男子汉大丈夫！只看为了什么！”
“不到绝境，不要断言！”言如山目光凝注着楚阳的背脊，沉声道：“这句话，兄弟，你要谨记！”
楚阳的身子颤抖了一下，默然良久，突然回身，深深地鞠了一躬，诚挚地说道：“言兄，受教了！言兄今日的话，解开了我心头的最大的疙瘩。便如拨开云雾，重新认识和考虑天下苍生。”
“多谢，言兄！”
楚阳昂头而出；突然感觉一身轻松。在此之前，楚阳的心绪，的确是有些偏激。但，言如山这句话却直接将他已经有些偏离了正常轨道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走到绝境。没有走到绝境的人，与已经走到绝境的人，心态是不一样的。到了某一种程度，做出任何事情，任何变化，都有可能发生。
但，正如世间一些因为逼迫绝望而走上巅峰之路的强者来说，是否宁可不要这将来强者之路的波澜壮阔，也要保住自己当初平淡时的美好？
这是永远没有答案的。
没有人知道这一次的谈话对楚阳这一生的重要性！
楚阳的心性，自前世天外楼劫难之后，一直有些偏激。但从这一刻，才真正发生了转折与改变！而他的一生的道路，受言如山这一席话的影响之大，不可想象。
“有时候怯懦也是英雄所为，低头也是男子汉大丈夫！且看为什么！”楚阳喃喃念着，走出了门口。
言如山看着楚阳的背影，眼中满是欣赏。
……
蹄声如雷，下一刻，在男人堂前整齐地嘎然而止。
楚阳打开门的这一刻，正是城卫军一众人整齐下马的时候。一色的军装，顶盔戴甲，甚是威武。为首的一个满面虬髯的魁梧军官，手扶腰间佩剑剑柄，铿锵走来。
在楚阳的感觉中，就像是一头壮硕的黑熊，大踏步冲撞而来！
背后，四五十名官兵即时分散，瞬间已经把把定了所有可供逃走的路线，布下了一张天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