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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媚儿道:“幸好有姐姐告诉我这些消息,要不然我也看不见摸不着,毫无门路,肯定苦苦闷死。”
三娘子引着秦媚儿到了椅子上坐着,拍了拍她的手,道:“今日喜事,过会我准备点可口小吃,咱俩边吃边聊。”说着,笑着出了门。
待她出了门,脸上的笑意慢慢散去,凛了凛神色,回了自己的屋子,从怀里拿出一支黑色翎羽,轻轻用白绢包了起来,放到了旁边的梨木柜子里。
这黑色翎羽,是她与夏煜的暗号,若是一切顺利,发一支白色翎羽,意为大事已成;若是事情难办,发一支黑色翎羽,互通消息;若是事情失败,发一支血色翎羽,那便意为人死灯灭,只管自保。
三娘子叹了口气,幸好是黑色,而不是血色,事情虽难,但是总能盼望有些转机。朝中的事她最近也打听了不少,吴亮前阵子也还来过一趟,说了些重点的内容。
来信是从杭州来的,她此刻只想着,得赶紧通知吴亮一声,不能让他再天南海北地瞎跑了……
浙江按察司王素近来身体一直不好,或者确切地说,自从当时在京城诬陷的下了狱,身子一直没有调理过来。
王素的夫人这日还是如同以往许多个艳阳天一样,坐着轿子到了南山净慈寺,给王素祈福。而与以往不同的是,今日与她一同而来的不仅有王素,还有一帮弟子员。
少年鲜衣怒马、英姿勃发,倒使得出行多了几分生机。
一如往常,拜完了之后,夫人就由丫鬟扶着,先上了轿子等候着。王素在寺内和学生们论经讲道了一番,也是欲往门外走。正在这时,一个学生突然兴致大发,指着殿中大佛道:“三尊大佛,坐狮坐象坐莲花。谁能对的上来?”
王素脸上不禁浮上一丝愠色,这少年目中无人,在寺庙中大肆喧哗,让人看了觉得很是不喜。这回头一看,才知道说话这学生是杭州府尹张书宝的小儿子,怪不得趾高气昂。
可是同朝为官,还在一个地区,王素自然要给张书宝几分面子,虽心中有怒,却按下不发,反而笑道:“出的好,谁若是能对的上来,本官就请他到我府上吃酒席去。”
众人一听,都窃窃私语起来,跃跃欲试。
“不才勉强一试。”于谦走上前一步,“一介书生,攀龙攀凤攀桂子。”眼神犀利,吐字清晰,脸上一抹淡然笑意,却显得有几分刚毅。
“好!”王素忍不住笑了,轻声道,“于秀才果然才情。”
这张书宝虽是个府尹,却和朝中重臣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当地以前有个富豪叫沈万三,在洪武时没了籍,但是当时藏起来的家财还是不少。他的儿子沈文度靠着这些家财,也可谓富甲一方。这张书宝就勾结沈文度,逢年过节就供奉纪纲,牢牢保住自己的官位不说,还一直钻营着想把自己的儿子也弄到京城去,最好给个内阁大臣的女儿当个上门女婿,自己也能跟着沾光。
博士弟子员大多数是富家子弟,和当官的也是沾亲带故,他的这点丑事可谓是坏事传千里,早就私底下在学生们之间当成笑料传来传去,此时于谦的一句对子,正戳中了他的痛处,自然惹得王素会心一笑。
知道内情的人此时也都忍俊不禁,张书宝的儿子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甩着袖子就出门去了。
王素因为笑又惹得咳嗽了两声,而后走近于谦道:“你还是少得罪点人吧。”
于谦恭敬道:“大人,不知酒席之说可算数啊?”
“那自然算数。”王素笑道,“我这把老骨头怎么能食言。”
于谦正色道:“那就好,其实大人,本来学生就有事想和大人说的,既然大人盛情,那就酒席上再说吧。”
回了家的于谦满脸洋溢着笑意,苏湛一见就乐了,道:“看来我叫你办的事情办成了,你还真是不错。”
于谦把桌上放着的糕点往嘴里塞了一块,笑道:“我办事哪能不成,王大人叫我去他家吃酒席,到时候我们一起去便好。”
苏湛道:“你倒是本事,我只不过叫你约出来王大人,你这倒好,还赚人家一顿饭。”
“这还得感谢张书宝那傻儿子,省了我的口舌。”
“哦?怎么回事?”
于谦笑着把事情讲了一番,当讲到张书宝的儿子出了对子,王素说谁能对出来就请他吃饭时,苏湛问道:“那你是怎么对的?”
于谦笑着指着苏湛和夏煜道:“两卫小军,偷狗偷鸡偷苋菜!”
苏湛又气又好笑,轻轻打了他一下,道:“你才偷鸡摸狗呢!”
于谦也是躲闪着哈哈大笑。
不远处夏煜静静看着此刻如夏花般绚烂的苏湛,他觉得这样的苏湛,也许才是她的本来面目,那在朝中小心翼翼的,眸子中总时不时带着惊恐的,有时候眉眼间会陡然蒙上冷意的,那个她,并不是真正的她。
她就该在绚烂的阳光下肆意笑闹,与风流才子结下一段情缘,春观满园翠色,夏听清江一曲,秋日里持着小扇鞠上几个流萤,冬天时抱膝灯前煮上一壶清酒。而自己,和这朝中的是是非非,似乎太强加给她了,一个女子,为何要做那么多?
夏煜晃神间,苏湛已经到了他的跟前,笑着拍了拍他,把他从茫然的臆想中拉了出来,道:“晚上有酒吃,顺便……收集证据!”
第一百三十二章 有案可查
王素的酒席摆的很简单,但桌上有夫人亲自做的一个小菜,也算是给了于谦很大的面子。屋里的灯掌得亮,当王素看到随着于谦进门的,还有两个戴着斗笠的人时,心里不禁浮上了一个大大的疑团,这夜里也没个阳光,那两人不知在遮掩什么。
可当苏湛的斗笠摘下,向着王素灿然一笑,抱拳一礼,王素张大的嘴巴半天也合不上,可谓又惊又喜。
“苏……苏大人,你怎么来了?这位……是夏大人,是么?”
苏湛点点头道:“王大人,好久不见,最近可好?”
“托您的福,还好。苏大人不在皇城根下伺候皇上,怎么来我这地儿了?两位大人又有公干?”王素说着,目光高兴地打量着苏湛,毕竟救命恩人登门造访,也许可以回报一二,也能解了自己的心结。
几人落了座,苏湛才缓缓说道:“王大人最近还好吧?自从上次出了事,纪大人倒没敢再为难你。”
王素笑道:“也算王某有福,亲戚有个选上秀女入了宫的,也能让我沾沾福气。”
“那便好。”苏湛点点头,“王大人自要珍重,要不然怎么和纪大人斗呢?”
王素听了这话,面色一凛,摸不清苏湛这话到底是鼓励还是反讽,满头雾水地看着苏湛,却不敢贸然回话。
苏湛脸色淡淡,道:“王大人当年把我和李春大人关起来,要有很多证据递给皇上,结果也没有递上去,那些证据王大人还有吗?”
王素汗颜道:“那时实在对不住啊……”
“我不是来跟你算旧账的,王大人。”苏湛道,“我想你应该知道,前阵子我被当成朝廷钦犯了……”
王素道:“没多久皇上不就赦了你的罪了么?想必是哪里搞错了。”
苏湛笑道:“不是哪里搞错了,而是我的命大。王大人,我们也算得上生死之交,在这里,我就明人不说暗话,我来此地,就是想请大人把纪纲的罪证给我看看。”
此言一出,苏湛、夏煜、于谦三人的目光也齐刷刷地看向王素,王素稳了稳神,缓缓道:“自从上次出了事,所有的证据都被纪大人销毁了,王某哪里还有啊?”
苏湛哈哈笑道:“王大人何时变得如此小心谨慎,为了和纪纲一斗,大人连命都要舍弃,如今万事俱备,大人却不敢吹东风了么?”
王素眼神闪烁,道:“请苏大人明示。”
“王大人客气,”苏湛道,“我曾经救过你,你难道还不能信我?这位夏大人和我也是共历生死,于秀才为人你应该更是了解,在场的都是自己人,你还怕什么?实话跟你说,现在纪纲和我,已经到了鱼死网破的地步!”
王素一惊,道:“当真?”
“王大人,你只消把证据交予我,其他的事,你便不用操心了。除非……”苏湛顿了顿,道,“你不信我。”
“我怎么能不信你?苏大人救命之恩,王某没齿难忘!”王素站了起来,似乎表忠心似的很是心急,“我这就给你取来!纪纲当年确实销毁了证据,只是,这么重要的东西,我自然还有留底。”
离开了王素府邸,于谦自己回了家,苏湛和夏煜沿着西湖往别院慢慢走去,满天星辰和水中的被月影映着的波光粼粼相映成辉,夜晚的风带着一丝凉意,轻轻抚着两人的脸颊,很是舒服惬意。
苏湛道:“三娘子给你回信的消息千万要准,要不然这么一手材料就全白下功夫了。”
夏煜笑道:“刚才你和王大人倒说得言辞凿凿,什么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你那么自信,如今反而又开始怀疑了。”
“那不是为了让他拿出证据来嘛!毕竟他曾想虎口拔牙,在纪纲的虎牙下又活了这么多时候,没有两手谨慎肯定是不成的。倒是你,为啥我告诉你我救过王素时你根本不惊讶?你到底悄悄地了解了我多少事?真不愧是特务出身!”
“特务?”
“呃,这是我的家乡话啦,就是细作差不多的意思啦!”
“你的家乡话还真不少,成天有些莫名其妙的词语。”
“哈哈,受不了我了吧!要是我以后天天在你耳边说,你才真正要崩溃呢!”
“以后……天天?”夏煜低声吞吐着这两个词。
苏湛有些头大,这夏煜从硬汉变身成情种都不需要读条时间的,急忙道:“我就那么随口胡说八道的,说什么你都别往心里去。”
夏煜这才又轻轻叹了口气,细如蚊鸣,但是苏湛也不想再安慰他了,自己的心情,自己都琢磨不透,又何必叫他来一起琢磨。
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把那个作恶多端的纪纲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汉王府内,汉王朱高煦哈哈笑着,身上穿着贴身的薄甲,在阳光下熠熠发光,正是开始炎热的季节,他的额头上也出了一层汗,只是薄甲做得格外精致透气,和他身后满头大汗的侍卫相较起来,他还是凉爽得多。
他把手里提着的一支彩羽山鸡扔到了地上,那山鸡身上正插着一支长箭,箭尾刻着汉王府的字样,是专门制作特供给汉王一人使用的。
“痛快!”他哈哈笑了一声。此时他们刚刚从街上回来,方才在街上策马狂奔,扔着山鸡在街上乱跑,提弓就射,吓得两侧的百姓都躲起来,好多店铺都关了门。
皇上北巡去了,他觉得南。京城才变得更加热闹了起来,他觉得自己真是亲民啊,也不用人特意地去清场子、遣散百姓,这与民同乐,让他们见识一下自己的马上功夫,一定觉得汉王的威风不是一般吧。
身后的侍卫自然恭维地说尽了好话,更是把在兴头上的朱高煦夸得脸上绽开了花似的。
但是他的笑容在见到院子里站着候着他的人时,却慢慢弥散开去,变成了眉宇间的愁云,疑惑道:“你怎么回来了?”
院子里站着的人穿得正式,飞鱼服、绣春刀,般般样样都配饰的争气,这大热天的,在院子里站了许久,汗水都把盘领打得湿淋淋的。
这人正是从北。京千里迢迢赶回南。京城的锦衣卫指挥使纪纲。
朱高煦拿过旁边丫鬟不失时机地递上的沁凉的帕子,在额头上沾了沾汗水,又扬手扔给了丫鬟,看着有几分狼狈的纪纲道:“究竟怎么了,你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