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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忆似水年华-第1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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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瞧,”她对我说,“现在我照你喜欢的样子弄我的头发了,看看我这绺头发!没有
人不嘲笑这个,可是没有一个人知道我这是为了谁。我的姨母肯定也要嘲笑我的。当然我也
不会告诉她这是什么原因。”
  我从侧面望着阿尔贝蒂娜的双颊。她的双颊常常显得苍白,但是,这样,便得到浅色血
液的浇灌,那血液照亮了双颊,使它闪闪发光。某些冬日的清晨也这样闪闪发光,局部被阳
光照耀的石头仿佛粉红色的大理石,放射出快乐的光芒。此刻,看到阿尔贝蒂娜的双颊也给
予我极大的快乐。不过这快乐导向另一种欲望,不是想去散步,而是想亲吻。
  我问她,人家说的那些计划是否属实。
  “对,”她对我说,“今晚我在你那个旅馆过夜。我有点感冒,甚至晚饭前我就要上
床。你可以到我床边来看我吃晚饭,然后咱们玩一会。你想玩什么,咱们就玩什么。如果你
明天早晨到车站来,我会非常高兴。不过我怕这会显得莫名其妙,我说的不是安德烈,她很
聪明;我说的是别的去车站的人。有人告诉我姨母,又会成为闲话。但是我们可以一起度过
今天晚上。这个,我姨母一点也不会知道。我去向安德烈告别。好,一会儿见。早点来,咱
们时间好多一点。”她又微微一笑补充一句。
  听到这些话语,我又回到爱希尔贝特以前的时代,回到我觉得爱情似乎不仅是一个外在
的整体,而且可以实现的那个时代。我在香榭丽舍大街看到的希尔贝特,与我独自一人时在
我心中重现的希尔贝特完全不同。骤然间,想象的阿尔贝蒂娜,当我还不认识她的时候,我
自认为在海堤上偷偷望着我的阿尔贝蒂娜,见我远去现出不心甘情愿回家神情的阿尔贝蒂
娜,化成了真正的阿尔贝蒂娜,我每天见到的阿尔贝蒂娜。我原来还以为她充满资产阶级偏
见,对她的姨母特别直截了当呢!
  我去与外祖母一起用晚餐,感到自己心中有一桩她不了解的秘密。同样,对阿尔贝蒂娜
来说,明天她的女友们与她在一起,也不知道在我们之间刚刚发生的事。当邦当太太吻她甥
女的额角时,她根本不会知道在她们两人之间还有一个我,甥女头发梳成那个式样,是为了
讨我喜欢,而这个目的对所有的人都是秘而不宣的。直到那时为止,我是那样羡慕邦当太
太,因为她的亲戚也是她甥女的亲戚;她为什么人戴孝,她甥女也为什么人戴孝;她到什么
亲戚家走动,她甥女也要到什么亲戚家走动。碰巧对阿尔贝蒂娜而言,我胜过她姨母本人。
在她姨母身边时,她思念的会是我。过一会会发生什么事情,我不大清楚。总而言之,这大
旅社,这夜晚,在我看来已不再空荡荡,它们蕴含着我的幸福。
  我打铃叫来开电梯的人,以便上楼到阿尔贝蒂娜开的房间去。房间是在山谷一侧。任何
细小的动作,例如坐在电梯里的长凳上之类,我都觉得那么甘甜,都与我的心息息相通。电
梯借以上升的缆绳,走出电梯后还要迈上的几级台阶,在我眼中,只是我的欢乐物化成了齿
轮和阶梯。在这条走廊里,我再走上两、三步,就到了那个房间,那玫瑰色的身体宝贵的精
华就藏在那房间之中。那个房间,即使会有甜美的事情在其中发生,过后仍会保持常态,对
于不晓得内情的过客,这房间仍与其它所有的房间无异。所有这些房间都将其中的物件变成
了死不开口的见证,谨慎小心的心腹,神圣不可侵犯的快乐保管员。从楼梯口到阿尔贝蒂娜
房间的这几步,任何人再也无法阻止的这几步,我满怀快乐、小心翼翼地走过去,仿佛投身
于一个崭新的环境中,似乎我每前进一步,都在缓缓地移动着幸福,同时又有一种从未体验
过的强大无比的感觉,感到自己终于进入了本来一直就应该属于我的遗产之中。
  然后,我忽然想到,我不该有什么怀疑,她要我待她上床之后前来的。这再明白不过
了,我高兴得直跺脚。路上碰见弗朗索瓦丝,差点把她撞倒。我双眸发亮向女友的房间跑去。
  我见阿尔贝蒂娜躺在床上。白衬衣展露出她的脖颈,改变了她面庞的比例。也许是床,
也许是感冒,也许是晚餐使她的面孔更加充血,更加显得艳如桃李。我想到几小时之前在海
堤上我见到的面色,现在终于就要知晓这秀色是什么味道了。她那两条乌黑、卷曲的长辫,
为讨我喜欢,已经完全解开,其中一条从上到下穿过面颊。她微笑着望着我。她身旁,窗户
里,皎洁的月光照亮了山谷。见到阿尔贝蒂娜裸露的脖颈和那胜过玫瑰的面颊,叫我那样如
醉如痴(也就是说,对我而言,现实世界再不是在大自然之中,而是投入了感觉的激流中,
我几乎控制不住),这一见便完全打破了在我体内运行的那个偌大、坚不可摧的生命与相比
之下那样弱不禁风的宇宙生命之间的平衡。从窗户上,我依稀望见山谷旁边的大海,梅恩维
尔最高几处悬崖那隆起的乳房,月亮尚未升到中天的夜空。比起我双眸四周的绒毛来,我似
乎觉得这一切扛起来都更轻一些。我感到上下眼皮之间的绒毛已经膨胀起来,坚固结实,准
备在其柔嫩的表面上举起许多其它重物,全世界的高山峻岭。地平线这半球本身再也不足以
填满这绒毛天体了。与胀满我胸膛的这深深吸上的一口气相比,造物主所能给我带来的全部
生命,在我看来已非常微弱,大海的呼吸在我看来已显得那样短促。我向阿尔贝蒂娜俯下身
去,想拥抱她。此刻,就是死亡向我袭来,我也会毫不在乎。更确切地说,我觉得那不可
能,因为生命不在我身外,而在我身内。此时如果有一位哲学家,阐述他的思想,说有一
天,哪怕是遥远的一天,我也要死去;大自然永恒的力量则仍会存活下去,在这大自然力量
神圣的脚下,我只不过是一粒尘埃;我死后,这些圆形的、隆起的悬崖,这大海,这月光,
这天空还会在,我对他一定发出怜悯的一笑!这怎么可能呢?世界怎么能比我存在得更久,
既然我并没有迷失在世界之中,而是世界锁在我心中,世界远远不能充满我的心房,我感到
自己心中还有位置,可以容得下许许多多别的珍宝,我会充满蔑视地将天空、大海和悬崖扔
在一个角落里。
  “快收场,不然我可打铃了!”阿尔贝蒂娜见我向她扑去要亲吻她,大叫起来。
  但是我心里,一个少女叫一个小伙子偷偷前来,安排得叫她的姨妈不知不晓,肯定不是
为了什么事都不干;善于抓住时机的人,只要有胆量,就能成功。我当时处于那么激动的状
态之中,阿尔贝蒂娜那圆圆的面庞,为内心的火焰所照亮,仿佛被通宵点燃的小灯所照亮,
对我来说,是那样有立体感,以致在我看来它在模仿地球仪的转动而转动,如同米开朗琪罗
的群像为静止不动而又令人头晕目眩的旋风所卷走一般①。这个从未品尝过的粉红色果子,
闻起来是什么味,吃起来是什么味,我马上就会知晓!就在这时,我听到急促、延续而又刺
耳的声响。阿尔贝蒂娜已经使足全身力气拉了铃。
  ①此处系指西斯廷教堂穹顶上米开朗琪罗所绘制之《创世纪》组画。

  从前我一直认为,我对阿尔贝蒂娜的爱情并不建筑在对肉体占有的希冀上。但是,那天
晚上的尝试所得到的结果,便是在我看来这种占有已不可能。第一天在海堤上见到她,我就
曾怀疑她是放荡的女子,后来又经过中间的各种假设,我似乎已最终确认她是绝对洁白如玉
的。一星期以后,她从自己姨母家回来之后,冷冷地对我说:“我原谅你了,甚至为叫你难
过而感到后悔。可是,永远不要再做那种事了!”这倒与布洛克对我说的可以把任何女人搞
到手完全相反。似乎我见到的不是一个真正有血有肉的少女,而是一个蜡制玩具娃娃。
  此后,我那种要进入她的生活之中,要跟随她到她度过童年的国度去,要由她启蒙开始
生活的欲望便渐渐与她疏远了。思想上极力想知道她对某件事有何想法的那种迫切心情,也
没有比相信我能够亲吻她这种信念活得更长久。对占有的希冀一旦停止向我的幻梦提供食
粮,我的幻梦就放弃了她。而我从前一直认为这幻梦是独立于对占有的希冀之外的。从此,
这些幻梦又恢复了自由,转移到阿尔贝蒂娜的这位或那位女友身上去,首先是安德烈身上—
—视某一日我在哪一位女友身上寻到的魅力,尤其是我依稀望见的为她所垂青的可能性与机
遇如何而定。不过,即使没有和阿尔贝蒂娜这一段瓜葛,此后的日子里,对于安德烈对我表
现出的热心,我大概也不会越来越高兴。我在阿尔贝蒂娜那里碰上的钉子,她没对任何人讲
过。有些俏丽女郎,一进入豆蔻年华,总是能比姿色与富有程度超过她们的女子更招人喜爱
——在家中,在朋友中,在交际场中都是如此。这当然是由于她们姿色动人,但更重要的是
由于她们拥有相当神秘地令人快乐、令人着迷的魅力——其源泉可能在于她们有无穷无尽的
生命力,没有受到造物主如此垂青的人则到她们这里来解除干渴。阿尔贝蒂娜便属于这种
人。有些少女,尚未到恋爱年龄——到了恋爱年龄就更甚之——人家就向她们索取比她们自
己的要求多得多的东西,甚至是她们无法给予的东西。她也属于这种人。阿尔贝蒂娜从童年
时代起,面前就有四、五个小伙伴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其中就有安德烈,而安德烈比她出
类拔萃得多,安德烈自己也清楚知道这一点(说不定正是阿尔贝蒂娜这种完全无意间对人产
生的吸引力帮了她的忙,成为构成这一小帮子人的根由)。
  这种吸引力甚至作用到相当远的地方,一直达到相对而言更引人注目的一些阶层:如果
要跳孔雀舞①,他们宁愿请阿尔贝蒂娜去,而不是请一位出身高贵的少女。结果是,虽然她
毫无分文作嫁妆,依靠邦当先生过活,日子过得很清苦,人都说这位邦当先生心术不正,又
一心想甩掉她,但是不仅有人邀请她进晚餐,而且有人邀她住在自己家里,这些邀请阿尔贝
蒂娜的人在圣卢眼中,大概是没有一丝光彩的,但在罗丝蒙德或安德烈的母亲看来——他们
也是很有钱的妇女,但是她们不认识这些人——这些人已经代表着很了不得的势力了。就这
样,阿尔贝蒂娜每年都在法兰西银行一位总裁、一个大铁路公司管理委员会主任的家中度过
几个星期。金融巨头的妻子接待一些很重要的人物,却从来未告诉过安德烈的母亲哪一天是
她的“接待日”。安德烈的母亲觉得这个女人甚是无礼,但是对她家发生的一切事情仍然怀
着极大的兴趣。她每年都鼓动安德烈把阿尔贝蒂娜请到他们的别墅中来,因为据她说,向一
个自己无钱旅行、自己的姨母又对她不加照管的姑娘提供在海滨小住的机会,这是善举。
  ①十六世纪时在法国和西班牙很盛行的一种舞蹈。

  安德烈的母亲很可能并非出于这样的动机:希望银行总裁及其妻子得悉她和女儿对阿尔
贝蒂娜爱如掌上明珠,因此会对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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