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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翰·克利斯朵夫-第2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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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说糊涂,你现在就是糊涂。即使你自己要赖在半路上,我也不让你那么做。”
    “你会把我忘了的,”奥里维回答。
    克利斯朵夫站起来,过去坐在床上,靠近奥里维,握着他出着虚汗的手腕。衬衣的
领口敞开着,露出瘦骨嶙峋的胸部,娇弱而紧张的皮肤好似一张被风吹饱而快要破裂的
帆。克利斯朵夫结实的手指不大利落的把他的衣领给扣上了。奥里维只是听他摆布。
    “亲爱的克利斯朵夫,”他温柔的说,“我这一辈子也有过美满的幸福了!”
    “哎,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不是和我一样,身体很好吗?”
    “是的。”
    “那末干吗说这些傻话?”
    “对,我这是不应该的,”奥里维羞愧的笑着。“大概这次的感冒使我精神萎靡
了。”
    “得振作品来呀。哎,喂!起来罢。”
    “让我歇一下再说。”
    他仍旧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第二天他起来了,坐在壁炉旁边继续出神。
    那年的四月天气很暖,常常下雾。小小的绿叶在银色的雾绡中舒展,看不见的鸟一
叠连声的唱着,欢迎隐在云后的太阳。奥里维抽引着千丝万缕的往事:看到自己小时候
坐着火车,在大雾中跟哭哭啼啼的母亲离开家乡,安多纳德自个儿坐在车厢的一角
美丽的侧影,清秀的风景,——映在他的眼帘上。美妙的诗句自然而然的涌出来,音韵,
节奏,都已经起备了。他原来坐在书桌旁边,只要伸出手臂就可以抓到笔,把这些诗意
盎然的境界记下来。可是他不想这么办。他疲倦不堪,也明明知道梦境一朝给固定之后,
香气就会散掉。那是一向如此的:他没法表现自己最优秀的部分。他的心仿佛一个百花
盛开的山谷,可是谁也进不去;而且只要动手去采,那些花就会谢落的。结果只勉强剩
下几朵,几个短起,几首诗,发出一股隽永的凄凉的气息。这种艺术上的无能久已成为
奥里维最大的苦闷。感觉到内心藏着多少生机而竟无法抢救!——现在他隐忍了。
用不到人家看到,花也一样会开放,——在无人采摘的田里倒反更美。开遍了原野,在
阳光底下出神的鲜花不是悠然自得,挺快活吗?——阳光是难得有的;但没有阳光,奥
里维的幻景只有更丰富。他那几天编了多少偏怨的,温柔的,神怪的故事!不知它们从
哪儿来的,好似片片白云在夏日的天空气浮,在空气中融化,然后又来了新的;这种故
事他心里有的是。有时天上晴空万里,奥里维便晒着太阳迷迷忽忽,直等到无声的幻梦
张着翅膀再来的时候。
    晚上,小驼子来了。奥里维胸中装满了故事,不由得对他讲了一桩,微微笑着,出
神了。他常常这样说着话,眼睛望着前面;孩子一声不出。后来他也忘了有孩子在场
故事说到一半,克利斯朵夫闯进来听到了,觉得美妙之极,要奥里维从头再来一遍。奥
里维却不愿意:“我跟你一样,已经忘了。”
    “没有这回事,”克利斯朵夫说,“你是个古怪的法国人,自己说的,作的,老是
心里有数。你从来不会忘掉什么事。”
    “这便是我的不幸。”
    “因为你忘不了,我才要你把刚才的故事再说一遍。”
    “多厌烦。而且有什么用?”
    克利斯朵夫恼了。
    “这是不对的,”他说。“那末你的思想对你有什么用?你把自己所有的统统丢掉。
那是永远的损失。”
    “什么都不会损失的,”奥里维回答。
    奥里维讲着他的梦境的时候,小驼子始终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此刻才醒过来,向着
窗子睁着迷迷忽忽的眼睛,沉着脸,神气恶狠狠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站起来说了
句:“明儿一定是好天气。”
    克利斯朵夫听了对奥里维说:“我相信你说的话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明儿是五月一日。”爱麦虞限补上一句,沉闷的脸上有了光辉。
    “这是他的故事,”奥里维说。——“喂,你明儿来讲给我听。”
    “胡说八道!”克利斯朵夫说。
    第二天,克利斯朵夫来接奥里维到城里去散步。奥里维病已经完全好了,但老是异
乎寻常的困倦。他不想出去,心里有点隐隐约约的恐惧,又不喜欢跟群众混在一起。他
的心和精神是勇敢的,肉体却是娇弱的:怕喧闹,骚乱,和一切暴烈的行动。他明知自
己生来要做强暴的牺牲品,不能够也不愿意自卫:因为他受不了教人家受罪,正如受不
了自己受罪一样。凡是虚弱的人总比旁人更怕肉体的痛苦,因为更熟悉这种痛苦;而他
们的幻想还要把它特别加强。奥里维想到自己的精神不怕吃苦而肉体偏偏这样的怯弱,
觉得很惭愧,竭力想加以压制。但那天早上,他不愿意跟任何人接触,只想整天躲在家
里。克利斯朵夫埋怨他,取笑他,不顾一切的要他出去振作一下:他已经有十天功夫没
上街换换空气了。奥里维只做不听见,克利斯朵夫便说:“好吧,我一个人去。我要去
看看他们的五一节。要是我今晚不回来,你可以说我是给抓进去了。”
    他走了。在楼梯上,奥里维追了上来。他不愿意克利斯朵夫独自出门。
    街上人很少。三三两两的女工衣襟上缀着一串铃兰。象星期日一样穿得整整齐齐的
工人们,很悠闲的排着。街头巷尾,靠近地道车站的地方,掩掩藏藏的站着成群的警察。
卢森堡公园的大铁门给关上了。天气老是很温暖,罩着雾。已经好久没有太阳了两
个朋友搀着手臂,不大说话,心里非常相爱,偶然交换一言半语,唤起一些亲切的往事。
在区公所前面,他们停下来瞧瞧气压表:颇有上升的趋势。“明儿我可以看到太阳了,”
奥里维说。
    那时他们正走在赛西尔家附近,想进去瞧瞧孩子。
    “噢,等回来的时候再去罢。”
    过了塞纳河,人渐渐多起来。安安静静散步的人,服装和脸色都是过假期的模样;
无聊的闲人带着孩子;工人们也随便排着。有几个在钮孔上缀着红蔷薇,神气却很和善:
都是些冒充的革命分子。你可以感觉到他们非常乐观,一点儿极小的幸福就能使他们满
足:这天放假的日子只要是天晴或者天岂不太坏,他们就很感激了感激谁呢?可不
大清楚他们从容不迫的,嘻开着脸,看着树上的嫩芽,瞧着女孩子们的穿扮,很得
意的说:“只有在巴黎才能看到穿得这样整齐的孩子”
    克利斯朵夫取笑那个大吹大擂预告的示威运动好家伙!他心里又喜欢他们
又瞧不其他们。
    他们俩越往前进,人越来越挤了。形迹可疑的苍白的脸,混在人堆里等机会。水已
经给搅动了。每走一步,水就更溷浊一些。好似从河底下浮起来的气泡一样,有些声音
互相呼应;唿哨声,无赖的叫喊声,在喧闹的人堆中透露出来,令人感到积聚的水势。
街的那一头,靠近奥兰丽饭店的地方,声音尤其宏大,象水闸似的。警察和士兵拦着去
路。大家在那儿不由得挤做一堆,又是叫嚷,又是吹哨,又是唱,又是笑那是群众
的笑声,因为他们不能用说话来表白种种暧昧的情绪,只能用笑来发泄一下
    这些群众并没恶意。他们不知道自己要些什么。在没知道以前,他们只闹着玩儿:
烦躁,粗暴,可还没有恶意;觉得彼此拥挤,骂骂警察,或者互相吆喝一阵,都挺有意
思。但他们渐渐急躁起来。站在后面的人因为看不见前面的情形而不耐烦,又因为躲在
肉屏风后面危险性比较少而格外表示激烈。站在前面的人进退不得,闷死了,越来越受
不了的局面使他们气愤之极;而压其他们的人潮的力量,又把他们自身的力量增加了百
倍。大家越挤越紧,象一群牲口,觉得全群的热气流到了自己身上,所有的人凑成了一
个整体,而每个人都等于是全体,跟巨人勃里阿莱①一样。热血的怒潮不时在千首怪物
的胸中直冒,眼睛含着仇恨,声音含着杀气。躲在第三四行的人开始扔石子了。好些人
在临街的窗口张望,仿佛是看戏;他们一边刺激群众,一边焦灼不耐的等军队开火。
 
    …
    ①勃里阿莱为神话中的巨人,有五十个头与一百条手臂。
    克利斯朵夫手脚并用的闯进这个密集的人堆,象楔子一般硬挨进去。奥里维跟着他。
人墙略微露出了一点儿隙缝,让他们过去,随后又阖上了。克利斯朵夫兴高采烈,完全
忘了五分钟以前自己还说民众不会暴动。不论他跟法国的群众和他们的要求是怎样的不
相干,他一卷进这股潮水,便立刻被融化了;不管群众要的是什么,他只知道跟着要;
不管自己往哪儿去,他只知道往前,呼吸着这股狂乱的气息
    奥里维跟在后面,被克利斯朵夫牵引着,毫无兴致,头脑很清楚,对于他同胞的热
情,对于那股把他推着拥着的热情,比克利斯朵夫不知冷淡多少倍。因为病后身体虚弱,
他和人生离得更远了又因为神志清楚,精神洒脱,所以连最小的枝节都深深的印入
他的脑海。他很愉快的瞧前前面一个姑娘的后影,黄澄澄的脖子,皮肤苍白而细腻。同
时,从这些紧挤在一起的人身上蒸发出来的气息使他作恶。
    “克利斯朵夫,”他用着哀求的口吻叫了一声。
    克利斯朵夫不理他。
    “克利斯朵夫!”
    “怎么呢?”
    “咱们回去罢。”
    “你可是害怕了?”克利斯朵夫问。
    他继续向前。奥里维苦笑着跟在后面。
    在几排以前的危险地带内(没法向前的群众挤在那儿好比一道栅栏),奥里维瞧见
他的小驼子爬在一所卖报亭的顶上。他用两手撑着,非常不方便的蹲在那里,一边笑一
边向人墙那一边眺望,不时回过头来,得意扬扬的望着群众。他看到了奥里维,眉飞色
舞的瞅了他一眼,然后又眺望广场那方面,睁大着眼睛等着等什么呢?——等将要
来到的事而且不止他一个,周围多少的人都等着奇迹!奥里维瞧了瞧克利斯朵夫,
发觉他也在等待
    奥里维招呼孩子,嚷着要他下来。爱麦虞限只装不听见,不再对他望了。他也看到
了克利斯朵夫。他很高兴在骚乱中露面,一方面是向奥里维表示勇敢,一方面是让他着
急,算是他和克利斯朵夫在一起的惩罚。
    奥里维在人堆里也遇到几个别的朋友。黄胡子高加只等冲突发生,用专家的眼光估
量着爆发的时间。更远一些,美丽的贝德和旁边的人互相说些难听的话。她居然挤到了
第一排,嗄着嗓子骂警察。高加走近克利斯朵夫。克利斯朵夫一看见他,讥讽的脾气又
发作了:“我不是早说过吗?什么事都闹不起来的。”
    “等着瞧罢!”高加说。“别老待在这儿。随时会出乱子的。”
    “别胡扯!”克利斯朵夫回答。
    那时骑兵被人家扔石子扔得不耐烦了,上前来想廓清通到广场的入口;中间的队伍
领先,放开奔马的步子。于是秩序乱了。象《福音书》上说的,头变做了尾。最前的一
排变成了最后一排。可是他们也不愿意老是受窘,一边逃一边向追兵辱骂,一枪还没有
放就把他们叫做“凶手!”贝德尖声怪叫的望人堆里直溜,象一条鳗鱼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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