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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夏天你干了什么-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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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出生在一个正常的家庭里。父亲是地质勘探工程师,母亲在机关工作。父亲十分喜爱她。每次从外地回来,都要把她扛在肩上满屋子乱转,而后扛下楼,扛到公园。把她从肩上放到滑梯上、木马上、转椅上,又举起来放回肩上,扛着她走东走西。她常常觉得骑在父亲的脖子上双手抱住父亲的头像天堂一样幸福。公园里所有的小孩都满地走着仰望她,她对自己的高度十分骄傲。父亲头上的气味很浓烈地刺着她的鼻子,让她如醉如痴。
  只不过父亲经常出差,母亲也天天上班。她被锁在家里,经常一个人坐在地上滚皮球。她那时的很多想象都和父亲有关。看连环画童话故事,也想入非非。而后就爬到桌子上拿起父母的结婚照镜框,用手捂住母亲的脸,隔着玻璃去亲爸爸。
  她后来如何成了不好好学习的学生,被送到工读学校,我们不得而知。
  她说她第一面见到周汉臣就心里暖烘烘的。或许是因为周汉臣的额头和下巴像父亲的缘故。
  我知道我喜欢他。我也知道他一定也喜欢上了我。
  那天他从大陆坐船上岛来,我正和几个同学在码头边玩耍。我一眼看见他,就站在那儿直愣愣一动不动了。我觉出自己激动和欢喜。那和小时候看到父亲突然出现在门口,笑嘻嘻地对我伸出双手差不多。我的激动一定引起了周汉臣的注意,他当时盯了我一眼。大概从我目光里看到了什么,他和蔼地点点头,问:你们都是工读学校的?我和同学们欢喜地点着头,走在前面给他引路。
  坦率说,周汉臣在荆山岛工读学校真正喜欢过的女孩只有我一个。
  我和他的关系很快就亲密起来。是我主动的。
  采蘑菇那一天,是我第一个把蘑菇给他吃的。他生病时,是我第一个采了野花去看他的。这当时很让其他一些女生嫉妒。我不在乎。其实,我和周汉臣老师的秘密大多她们都不知道。我和他情投意合,关系特别。
  我自制了很多明信片,隔几天就写一张,悄悄插到他房间的门缝下面,或者从窗缝里插进去。第一张明信片写的是一首诗。我是趁周围没人时大大方方交给他的。周汉臣老师看了看,笑着说道:你的诗写得还真不错,长大可以当诗人了。我说:这送给你。便转头快活地跑了。有过几张明信片之后,有一天他对我说:写了自己保存好,不用张张给老师看。我说:就是要给老师看的,你不鼓励我当诗人吗?他抿了一下嘴笑了,还想说什么。
  我却把一张明信片又塞到他手里。
  调查人问:你所说的情投意合、关系特别,主要就是指明信片吗?
  眉子(当时想必愣了愣)回答道:我还成了副班长,帮他工作。那时搞大革命,其他学习停了,学报纸。后来大陆船不来,没了报纸,就只能听收音机,然后安排讨论。我经常和周汉臣老师一起散步说话。
  调查人问:是吗?
  眉子说:他还抱过我。
  调查人问:怎么个情况?
  眉子回答道:我们去码头看有没有船来。路上小桥被前一天下雨的大水冲坏了,他就把我抱了过去。
  调查人说:他是怎么抱的?
  眉子说:像抱小孩一样,双手把我平托起来。我还搂了他。
  调查人问:是吗?
  眉子说:他脚下趔趄一滑,我趁势就搂住了他的脖子。
  调查人说:那也不算什么。
  眉子说:后来,我又给他拔过白头发。
  调查人(想必是思索地看了看眉子)问:具体什么情况?
  眉子说:在他的房间。他坐在桌前写字,我给他送去一暖壶开水。我在他身后站住,看见他后脑勺有一根白头发。我就说,我给你拔掉。他说,我有白头发了?我拔了以后给他看。他拿起看了看,就扔掉了。我又伸手拨拉他的头发,继续寻找。他的头发很粗很硬,头很大很热。他说,不用找了。我说,又发现几根,我帮你都拔了吧。他搪开我的手说,不用了,让它自生自灭吧。
  调查人问:就这些?
  眉子说:后来,我们俩就达成协议,每次允许我为他拔一根白头发。
  调查人问:怎么会有这样的协议?
  眉子说:第二次我去他宿舍,又要拔白头发。他摇了摇头。我说,这一根忒扎眼。说着我就为他拔了。他说,不要接着拔了。我说,我每次帮你把最扎眼的那一根拔掉吧,看它长得快,还是我拔得快。他说,那好吧,每次允许你拔一根。
  调查人说:这个做法太不合逻辑了。
  眉子说:怎么不合逻辑?
  调查人说:如果他是一个正派老师,就不应该这样做,让一个女孩伸手在他头上找来找去;如果他是一个流氓老师,大概也不会这样做。这算什么名堂?
  眉子说:周汉臣说了,每次拔一根,表明我们和白头发斗争的决心。
  调查人员想必很疑惑地看着眉子。眉子却从容不迫地说下去:那话最初是我说的。他表示赞同。反正在荆山岛工读学校里,周汉臣老师真正喜欢的女学生就是我一个。我经常去他的房间。他坐在那儿看书写东西,我就在他身后忙碌,替他收拾一下房间,倒一杯新茶。他都很安闲地接受。我隔几天还带一把野花去,把茶杯里已经蔫掉的旧花替换掉。我在那儿布置花时,周汉臣老师就会很慈祥地看看我,
  调查人员问:他没有提醒你不要这样做吗?
  眉子说:我不用他提醒。我忙完了就走了。你不知道我们在一起时有多么和谐,就像一家人一样。
  如果说眉子以上陈述有某种真实性的话,往下的陈述似乎就明显有想象夸张的成分。
  她说她有一天讲起,随着她的长大,父亲越来越忙,母亲则越来越严厉。她经常因为一点点小事受到母亲的训斥。父亲则成了母亲的帮凶。她的学习稍稍落后,他们就横挑鼻子竖挑眼。有一次,父亲拿着鸡毛掸子敲着衣柜站在母亲一旁帮腔,她真是恨死他们了。她越来越成为一个坏学生。讲到这里,她哭开了,后来就趴到了周汉臣的胸怀上。周汉臣安慰了她,还搂了她。
  当调查人问:周汉臣确实搂了你吗?
  眉子的回答显出犹豫,记录稿上是一串省略号。记录人员在省略号后面还画了问号、惊叹号。眉子接着陈述说,周汉臣当时安慰她说,我现在要是能代表你父亲,我就代表他向你道歉。眉子说,她当时脸埋在周汉臣胸脯上哭着蹭来蹭去。
  这种陈述的真实性自然颇让人起疑。
  调查人问:听说那天晚上,是你把男生串连到肖莎莎、阎秀秀她们宿舍的?
  眉子回答道:根本不是我串连去的。我去的时候已经一屋子女生,还有不少男生,都不是我叫去的。那是歪曲事实。
  调查人问:事实是什么?
  眉子说:事实是我一进她们宿舍,就听到周汉臣摸了肖莎莎的乳房,和肖莎莎勾肩搭背趴在走廊扶栏上亲热。又听阎秀秀说周汉臣对她也动手动脚。我当时火了,扭身就走,找了戴良才。我当时其实只是想找他发泄一下,没想到戴良才后来闹得最厉害。
  调查人问:戴良才是谁?
  眉子回答道:是我们同班的一个男生。他过去在社会上就为女朋友打架动刀子,很有份儿。进了工读学校以后,一直追我,想和我好。我原来不多理他。那天晚上我找到他说,有人耍我,你能为我做什么?他说上刀山下火海、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都能做。
  他问我谁耍你?
  我说周汉臣。




    卷一 周汉臣如何成了反革命流氓 戴良才说,周汉臣处事公正就是有些好色
  

  
  戴良才外号白眼狼。那瘦高的样子像一匹举起双蹄立起来的瘦马。有一张马一样的长白脸。他当时一听眉子说出周汉臣的名字,就犹豫了。
  而我们这才真正看清楚了周汉臣的体貌。
  他是个像大树一样高大的中年男人,站在那里有点顶天立地。荒原上一棵大树去掉枝杈,主干突兀地立在那里,就是那个意思。他的头颅很大,面孔很粗糙,像是花岗岩雕成的。这一切对工读学校那些调皮放刁的小狼崽子们天然就有一种威慑。
  一次,戴良才和另一个班的男生头儿马小峰打架。戴良才手里拿着纸盒车间里的裁纸刀,追得马小峰在学校里到处乱跑。周汉臣赶到,挺身挡住戴良才。马小峰则躲在了这棵大树背后。戴良才气汹汹地指着周汉臣说:您别护着他。周汉臣说:我谁也不护,工读学校不许打架斗殴,更不许动刀子。戴良才还红着脸乱嚷。周汉臣顺手拔起身边一棵死掉的小树,双手一用力,一握多粗的树干就折断了。他把断树撂在地上,背着手盯着戴良才一言不发。
  戴良才看见白花花的断裂木碴,有些不寒而栗。
  他撑起疯劲,扯长了脖子继续狂嚷。
  周汉臣用手指了他一下,说道:说你是白眼狼,你还真想当白眼狼。听说你从小在家里称王称霸,冲你爹横,冲你娘横,打你几个兄弟家常便饭。你到荆山岛来,你全家送到码头,做爹做娘的围着你团团转。你还是个人吗?工读学校由不得你称王称霸。社会也由不得你称王称霸。没有人像供主子那样供着你。
  戴良才拿着刀愣在那里,喘着气。
  周汉臣上来拿掉他的刀子,递给旁人,而后将躲在身后的马小峰拉出来,说道:你们现在放开打吧。两个人像是狭路相逢的陌生歹人,互相打量着。周汉臣说道:就你们这两下子还打架?说着摆出一个架势,一路生风地打出一套拳来。最后一拳打在一堵土墙上,土墙裂塌了一半。
  周汉臣说:你们愿意打,以后跟我学两招,正经打。
  那以后,周汉臣真地教开了戴良才、马小峰这两个害群之马学武术。告诉他们,学武术为的强身健体、保家卫国、主持正义。两个狼崽子鼻青脸肿地跟着他刻苦学,相互作为对手练。周汉臣说:什么时候你们两个人合起来能打倒我了,就算是武术高强了。两个人就一前一后狼一样摆开架势,围着周汉臣转起来。周汉臣指东打西,轻而易举就把他们拨拉在地。他们爬起来擦擦嘴角,又呲牙裂嘴地围着周汉臣转起来。
  又后来,周汉臣让两个人分别当了两个班的体育代表,领着两个班进行体育锻炼。
  两个人较开了劲。两个班也较开了劲。当两个人一左一右走在周汉臣身旁,抢着和他说话时,十分像在父亲身边争宠的两个儿子。
  现在眉子让戴良才找周汉臣出气,据戴良才自己说,他自然是踌躇了。
  眉子说:你怕他了?软骨头。
  戴良才说:我怕他干什么?我只是和他没仇。
  眉子说:我现在和他有仇。我让你为我报仇。他耍我。
  戴良才看了看眉子,说道:谁让你平时对他那么贱!
  十多年后,也就是七十年代末,周汉臣专案的调查人问:当时你对眉子是那样说的吗?眉子说,你一听她的话,就气汹汹地撸起袖子要找周汉臣算账。眉子说,她只不过是一时在气头上,找你发泄,没想让你真的向周汉臣开战,后来是你翻天覆地和周汉臣干开了。眉子说,你是对周汉臣伤害最大的人之一。
  戴良才面对十多年前的事情,似乎有些无以解释地苦笑了一下,然后一摊双手说道:眉子这样说我,我也没办法。
  戴良才这时已考入广播学院。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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