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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上晨钟-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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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服穿,你且去写了身契来。”刁仁跪下去,磕了一个头,起来到外面寻了纸笔。他原也识字,自己就写了一张卖身契,同两个媒婆,俱签了押,同送到富家。富公收了,叫管事的兑了三十两银子与他,两个媒婆各人赏了一两,就叫同刁仁前去收拾行李,并领女儿前来。
    刁仁即同陶四妈到店中,算还了饭钱,他也没有什么行李,不费工夫,领了女儿前来了。富公把他女儿一看,年纪虽小,却是生得丰姿秀丽,态度娉婷,不施朱粉,红白自然,袅袅娜娜,有十分标致,竟不像这等人养的。因对刁仁道:“你女儿生得如此,日后须要择一个好人家匹配他,不可误了他。”遂令张二妈率领进去,拜见夫人、小姐。夫人、小姐亦爱他,令收拾一间房,与他母子在内宿歇,哺乳公子,打发媒婆起身。那陶四妈又叮咛教导他夫妻一番,作谢而别。正是:
    只因误听澜班舌,致令开门揖盗来。
   ,
 第五回 富御史豁救异乡冤
    词曰:
    狱贵度情彻理,岂曰严刑而已。张冠李戴,幸赖开笼放雉,可喜可喜,不愧乌台御史。
    话说富公,此番是应召进京,一路轩昂,是不必说,途中无语。不则一日,已抵通州。遂搬运进京。原有当时旧宅在正阳门外,收拾住下。谢恩之后,拜了几日客,自此在京为官。
    光阴荏苒。倏忽三年。此时朝中,正值宦官刘瑾当权,富公不肯趋奉他,为此与瑾不睦,几欲辞官未遂其意。不意江西宁藩,此时暗交刘瑾,阴蓄不轨,持具疏,请加护卫,朝议纷纷不决。富公挺身持论道:“宁王久有不臣之心,今加护卫,如虎生翼,祸将作矣。”遂具表力陈宁王宸豪反状,不当加以护卫,并劾刘瑾表里作奸,请赐诛戮。朝廷竟中不发。自此,逆瑾愈怒富御史了。
    富公此时亦决意挂剑,不想特旨差了山东大巡,同年相知俱来庆贺。忙忙的领了敕印就走,出得都门,当日至良乡县住下。富公对家人们道:“此去我欲私行一番,打听地方利弊、官属贪污。你们可在后慢慢而来,探听我到了任,都至任所,在途中切不可走漏风声!”家人们应诺。
    住了一夜,次日只带了刁仁,并一小童紫霞,起身前进。不则一日,来至德州,就有迎接新院的,见富公三人从京里下来的,便问山东新按院消息,富公品推不知。是夜便宿在德州旅店。吃了晚饭之后,富公唤刁仁,与之计议道:“想来旱路都有接官的,恐一时间有人看破,我欲从水路至临青州,转至省下,岂不为妙。”
    刁仁道:“小人也是这般想,只是小人还有一句话,与老爷商议。老爷今为大巡,须拿得几个真正贪官污吏,审得几件冤情枉狱方妙。老爷知道,小人原是山东人,各处风俗都省得,意欲与老爷两路去。待小人细细打听,报与老爷知道,那时番起来,件件是真,桩桩是实,地方上有不称诵老爷为神明的么。小人感老爷抬举之恩,无门可投,只愿扶持老爷做一任好官,不知老爷意下何如?”
    富公听了,大喜道:“甚好。只要你赤心为主,不可招摇坏事,你明日就分路去便了。只是在那里会哩?”刁仁道:“小人打听老爷出巡那里,就到那里便了。”看官们,你道刁仁为何发此议论?他心里打点停当,思量要在外面狐假虎威,暗通关节,打合弄钱。可笑富公没主意,信他这几句假惺惺的话,认是个赤心为主之奴,轻意着他去。
    次日,果然富公即与刁仁分路,自同紫霞觅船进发。到了临青,遂上岸在西门寻饭店。只见一家挂着招牌,上写盛老实老店。走出一个人来招呼道:“寻店的这里来,咱小店极洁净,上等汤饭,出奇的小菜,请进来看中意便住下。”富公即随他进去,只见店中住得满满的,便对他说道:“我却有句话说。我从南来,有些货,装在粮船上,我是打从旱路来的,听得船尚在后面,要在此等他,还有几日住。你却拣个好房与我,饭钱不论。”那主人家道:“既如此,随我里面来,咱出一间与老爷住下便了。”
    即引到内边一间厢房里住下,看那房果然与外面不同。富公坐定,即问主人家道:“大号可就是老实么?”那人道:“不敢,爷休笑话,这是在下的浑名,因从来老实,再不虚谎,故此外边就顺口叫出了名。不瞒爷说,州里开店的虽多,来往爷们,都道在下老实,故此下顾也多,比别家不同些。”富公道:“可为名下无虚!”老实道:“不敢!”说罢,即叫走堂的,拿茶拿水擦桌扫地,满面堆下笑来,就是见了亲戚,也没有这样热闹的,这是店家旧套,不足为奇。
    且说富公在店中,每日出去,各处察访事情,民间疾苦,官吏贤否。人人俱说那本州州官庄墨淋,贪酷虐民,怨声载道,细细访在肚里,一住两三日。一日晚间回店,盛老实道:“爷在何处去顽?”富公道:“在州前看看。”盛老实道:“咱告诉爷,切不可往衙门里去,这老爷最好拿闲人,不可去犯他。”富公道:“原来如此,我在外面不妨。”盛老实说些闲话,自去了。
    富公吃了夜饭,上炕睡了。次日起来,买些点心吃了,对紫霞道:“我到城里去,如此如此。若有人拿我一封字来,你看了字上的话,同他来。”嘱毕出门,一径直到州前来。正值州官坐堂听审,富公趁着忙里混进去,直捱到丹墀下。却好审完了一起事,夹了一个犯人,发出收监。富公故意捱上去,忽被庄州官见了,喝叫皂隶:“那月台下窥探的什么人,拿过来!”『首发97yes』
    皂隶应了一声,就将富公推上去,富公却不跪,站立旁边。庄知州便喝问:“你是什么人,敢在此窥探审事,到了官府面前,抗不下跪!”富公道:“生员是江南人,姓安名才,往京看亲的。有些须绸缎在粮船上,在此等船的,因见衙门听审,借观一观。”知州道:“你是秀才,就敢如此放肆,况又系外省人氏,未知秀才真假,一定是个流棍、假秀才名色,以抗官府的。叫禁卒带去收监,明日具文详宪查他是否秀才。”
    当下便有值日禁卒,来推下去,富公更不言语,跟了禁卒便走。进得监中,众禁卒取了铐锁刑具之类,来讲公事钱。说道:“这个去处,是做不出好汉的地方,不论罪之轻重,只问钱之有无,到了此地,就是靛缸里不出白布,猫儿见鼠,定无慈悲之理的。看你斯斯文文,必然知些道理之人,及早料理起来。”富公道:“不须列位讲,但我初到,身边并无钱钞,少待等寄信到寓中就来料理。”
    众人听见,便道:“既如此,我们且去,停会再讲。”大家走开了。富公因看那些犯人,个个是鸠形鹄面,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模样,问他们所犯何事,大概都是户婚田土,斗殴牵连的小事。只见旁边有一人,倒在那里声唤,看他就是先在衙门内夹了出来的那人。富公即走近前去,问他所犯何事?
    那人垂泪道:“我姓屈名渊,保定府人,来此做买卖,在西门外归大饭店里住下。不想那归大见我有几两银子在身边,终日叫他妻子来引诱我,我再四却他,他妻子说道:‘我丈夫知道的不妨,今夜我备着酒菜,晚上打发他外边去睡,你可进来。’我一时没主意,许了他。不想那一夜,还有我同乡一个的人回去,我与他送行,吃了酒回到店里,已是二更了,遂到他妻子房中,不知何人将他妻子杀死在房。我着了忙,连夜走了。他丈夫听见房中不做声,走进去一看,见妻子杀死,知我走了,即声张起来,合了一伙人,分路追赶,将我拿住,送到州里审问。又说:‘失了一个匣子,内有银十两,银手镯一对,账簿一本。’两番夹打,我业已屈招,只要追那匣子并凶器,却叫我那里拿出来?眼见得是有死无生的了。可怜家中尚有年老父亲,我若死于异乡,连报信也没有,如此黑冤,何处伸诉!”『首发97yes』
    说罢,重新又哭起。富公再要问他,只见一个禁卒来,叫道:“姓安的,自己的事还顾不来,管人家的事怎么?你来我与你说话。”富公跟了他,无人之处,那禁卒道:“我们弟兄不消说,你该作速料理就是,老爷处也该打点。”富公道:“列位的礼自当奉送,只是老爷处,叫我如何打点?而我又不曾犯法?”禁卒道:“你说不犯法,官府的性儿是定不得的,欲加人罪,何患无词。况你是个异乡人,经不得监在此,误了事。依我说,有个朱门子,官府用事都是他出入,央他送个礼进去,今日就释放,却不好么。”
    富公道:“要多少?禁卒道:“得拾贰两,加三使费,再得三两谢朱门子,就可完事了。”富公道:“既承指点,这个数,我还料理得起。但不知可是真么?”那禁卒道:“我叫陆仁甫,从来极忠厚,不晓得哄人,我就接他来,你当面与他说便了。只是我们的礼轻不得!”富公道:“既如此,事不宜迟,我写一信,就烦老哥拿到西门外盛老实店中,交与小价,叫他到这里。只不可叫店家知道,恐他见笑。”陆仁甫道:“你就写来,我一面去与朱门子说了,也便邀了他来。”
    富公借了纸笔,急急写完,付他去了。一会儿,果然领了紫霞进来。原来紫霞看了字上的话,默默会意,将银子都打点停当来了。富公先把四两一封,送与众禁卒道:“些须薄礼。”众人见他体面,接了也就不言语。朱门子也到了,众人就替富公把上项事说了,朱门子一力担当,道:“不敢欺,就是我放个屁去,也不怕我官儿不依的,你只管安心,我如今便送进去,少停即有回音。”富公道:“如此甚感不浅。”把银子一一交他去了,到得将晚,果然差人释放了。
    富公回到店中,是夜睡在炕上,想那监中姓屈的这件事。若说是他杀的,则与此妇何仇,若说本夫杀来陷他的,亦必无此理,竟想不出致死根由。想了一会,正要睡去,只听见顶格上耗子厮打,惊觉了,再睡不下去。直至天明起来,抬头一看,但见顶格被耗子咬了一窟,拖下一块衣角。即扯下一看,却是一领浑身血迹的白布衫,裹着一把尖刀,一本帐簿,上有“归记”两字。富公暗忖道:“这店里杀了人了。”不觉计上心来。昨日监中那姓屈的说,那杀死妻子的人,姓归,其中必有缘故。忙把衣刀卷好,令紫霞收放行囊中,打点起身。
    遂叫店家来问道:“这一间房,请问你们一向是谁安歇的?”盛老实道:“一向咱一个表弟在内居卧的,原这是内屋,不留客的。近日他偶然出外,空在此,因见爷是个斯文人,故此留在里面,爷为甚问及?”富公道:“我每夜听见有些响动,疑心是空久无人住的,故偶然问及。敢问令表弟上姓?”老实道:“姓鲁,号小川。”富公道:“这些都是闲话,请你来非为别事,只因我在此等了三四天,船无消息,意欲迎下去,特来请你来算饭钱。”老实道:“任从尊便,饭钱旧例,每人五分一日,爷们两位,每日一钱,四天共该四钱,不须算得。”富公即令紫霞开发了,作别出门,雇了牲口,一径往东昌府来。『首发97yes』
    不则一日,到了城中,便向至察院里来。只见一簇人,在那里做工修理,富公问道:“为甚修理?”那些人道:“修理齐整了,问候新按院来出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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