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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阵-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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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对方是真是幻。便是幻觉,也甘愿沉迷不愿醒。只怕一醒来,一切皆已成空。
  缓过一刻,苏六才慢慢理清了思绪,问道:“云哥哥,咱们这是在哪儿?”
  云生烟和颜道:“此地是太原府。”
  话音刚落,苏六两手一松,药碗掉落,药汤泼了一床,最后摔在了地下,粉身碎骨。                    
作者有话要说:  军训期间码文俺容易吗TAT
  某云:你把我写得太……了!
  某刀:您是绿叶啊绿叶……

  ☆、骗局

  
  一刹间,昔日的梦如影随形闯入记忆,命中注定般应验。
  云生烟脸色一变,唤了下人来清扫地面,嘱他们换上干净的被褥。一通忙乎之后,对苏六道:“我再去煎碗药来。”
  苏六猛地伸出一手抓住了他腕子,眼中透着自始而终的迷惘:“这里是……汉国?”
  “是。”云生烟直言不讳。紧跟着手腕一痛,却是被对方的指甲深深嵌入。却站住由他攥着,面上平和无波,不见变化。
  “为何……你会在这里!”苏六喊道,“你怎么会在汉国?!”
  “那么你呢?”云生烟反问,“怎么会去周国当兵了?”
  “我是周国人啊!”
  “那我呢?”
  “你……”苏六顿时语塞。
  云生烟惨然一笑:“我都不知自己是哪国人,生身父母是谁。如果不是义父收养,教我武功,连性命都不得苟全。”
  陈年旧事,不堪重提。
  “可惜义父去得早,未得善终。”垂于衣侧的两手握了拳,舌根似乎有什么堵着,如鲠在喉,“那一日,仇家寻来,都是江湖上的厉害人物。我被义父扮成女孩儿,才侥幸逃过了一劫……此后,为掩人耳目,便一直以女子的身份活着。”
  “别说了。”苏六颤声道。
  云生烟却自顾说了下去:“那个时候,我一边沿街卖艺乞讨,一边四处寻找活计。饿狠了什么东西都敢吃,穷疯了什么活都肯干。人人都可以欺负我,地痞、恶霸,甚至遇到过做娼妓买卖的人贩子。要不是我还算机灵,会武功,恐怕……早已尸骨无存!一个男人,何以偏偏要学着做个女人,甚至……连女人都不如!
  “好在,遇见了你,六六。”云生烟看向苏六,眼底含了笑意,“当年你还只有六七岁吧,却端的英勇无畏。”
  苏六有些难堪,低头道:“这么多年了,你还记得啊。”
  “十一年而已。”云生烟轻声道。
  “云哥哥,”苏六突然将头抬起,“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去?回到桃源?”
  云生烟回眸,对上那双充满希冀的眼:“那儿的桃花的确很美,你很喜欢,对吧。”
  苏六点点头:“其实我更喜欢……”
  “下棋么?你的棋艺可有进步?”
  “还是及不上云哥哥……云哥哥,我……”
  “我知道。”云生烟走近几步,探下身子,指尖拨开苏六颈边的头发,捋到耳后。指腹擦着脖子擦过肌肤,惹得后者打了个激灵。
  一脉淡香袅袅飘来,带着沐浴后的清新,从耷拉的领口散出,由不得教人想入非非。苏六觉得一张脸快烧熟了,吐息都无法自如,赶紧扭开头,却听对方又道:“若是你想,咱们随时都能回去。”
  “真的?!”苏六喜出望外,一抬头,赫然发现对方的眉眼近在咫尺,凤目迷离,红唇微启,极似无声的邀约。脑中轰然一响,登时便定住了。
  片刻,云生烟忽然笑了两声,退开尺许,从桌上取来一面铜镜,“你看看。”
  苏六还未从方才的乱绪中抽离,随意投去一瞥,却也不禁呆住——
  原本乱糟糟的头发经过一番精心打理,服顺地梳在脑后;脸也已经洗净,健康的肤色蜕出几分耀人光泽。明眸皓齿,顾盼生辉,分明是个俊俏英朗的青春少年。
  “我的六六真是愈长愈俊了。”云生烟一旁笑道。
  苏六赧然,放下铜镜道:“云哥哥别取笑了,我哪有你一半的俊。再者说了,男儿保家卫国,靠的可不是这张脸。”
  说话间,下人又端了药来。云生烟抬碗,舀起一勺,吹了吹送到苏六嘴边:“别怕苦,来。”
  苏六再一次红了脸,却乖乖地一口口将药喝完了。云生烟笑着,起身道:“你好好休息吧,我有些事走开会儿。”
  苏六点点头,目送那一袭白衫到了门口,突然问道:“我们真的能……回去吗?”
  “这个自然!”云生烟回头笑道,“待你伤势痊愈,我便择个合宜日子,备了车马出发,就咱们两个,好不好?”
  苏六连连说“好”,待对方走后,面上却浮出一层伤愁。伤愁未去,困意涌来,苏六打了个哈欠,合衣躺下,很快就睡着了。
  何鲲最后一次整了行装,戴好面罩,检视了兵刃。兵刃不多,一支袖箭,工设机巧;一把短刀,锋利锃亮,乃军使赵匡胤所赠。彼时,他拍着何鲲的肩,神凝气郁:“此去敌营,吉凶难卜,自己小心。救出苏六后便回来,切莫久留。”
  何鲲应了,却又添上一句:“属下一定将人带回,哪怕是一具尸首。”
  心明眼亮如他,自是看得透彻。当日赵匡胤答允了他的请求,自此杳无音讯。再过一日,汉军攻来,周军在天子柴荣的统率下将其击退。翌日,便得了即刻赶赴太原的命令。赵匡胤找上何鲲,将皇上的口谕转述与他,大意便是皇上念何鲲、苏六忠诚爱国,同意援救苏六云云。点到即止,个中余义,何鲲心知肚明。
  试想,苏六一个小兵,纵然立有汗马之功,又如何触得动皇上调遣全军,发下包围太原的军令?只为他一个,无论从兵力上抑或财物上的耗损来算都无法圆说。
  因势而导,因利而趋,皇上如此,将领亦如此。何况,他何鲲承了这双重恩泽,如若此去不能探得些军情,不能收拾得干净利落,当真其罪难辞。
  所以有时会羡慕苏六,那般简单真纯。何劳一颗肉心,挂系千钧世事。
  “睡了?”李存环正端了杯碧螺春要喝,适逢云生烟拜见,忙放下了站起身来。
  “是。”后者答得简洁,在距离三步之外站定。
  “药喝了?”
  这回云生烟连答话都省了,只点了点头。
  李存环神情有些微妙,走近几步:“你真舍得?”
  “大人之事,便是生烟之事,生烟又怎会有半分犹豫。”云生烟道。
  李存环淡淡一笑,命退左右仆侍,托起对方右臂,将袖子挽至手肘,露出一段缠了绷带的胳膊。
  “还疼吗?”
  云生烟瑟缩了一下,低声道:“好多了。”
  李存环看看他,又笑一声:“潞州一战,你也不必太过自责。”空出的手轻拍他腰际,道,“戎马沙场,胜败无常。”
  云生烟闭上眼,全身不受控制般颤抖,仿佛纷飞战火再一次烧到跟前,一支支利箭破空呼啸,将生命割得支离破碎;训练有素的步骑兵马,成三路包抄过来,破阵杀敌,砍瓜切菜一般;柴荣从容镇定,亲率冲锋,腥风血雨中,天子威仪不减分毫……他的棋局在这样一支队伍面前,竟如散沙,不堪一击。什么智谋,什么妙计,所有的精心排布,到头来……只落得个满盘皆输!
  于是他不记得当时自己是怎样冲到了前方,拔出随身配剑,一路咆哮着驾马杀了过去。剑锋过处,血溅七尺,身首分离。周军猝不及防,一连被斩了七八兵士。云生烟一双凤眼红似滴血,与全身血污交汇,沾染了白衣。他的衣袂不再轻灵,沾满了沉重血色,一如冒雨飞舞的蝴蝶,最终被打落在地,殁于瓢泼之中……
  云生烟杀得兴起,却差点为此失去了一条右臂。战马失蹄,胳膊被一支长枪刺入一挑,整个人向外飞出老远,空中洒下一串红雨。
  李存环从旁杀到,将他稳稳接住,吼了声:“给我回去!”便翻身上马,一手搂着云生烟,一手猛提缰绳。马儿后腿一蹬,离地九尺,越过了数名敌兵,朝后方撒蹄奔去。
  眼前兵马飞退,耳边杀伐渐息,替之以黄土,代之以风声。云生烟茫然地看着,听着,只觉撕心裂肺的痛自右臂传来,直入心底。明明痛得想哭,却微微地笑了,笑着笑着便淌下泪来,索性靠着身后那人,一点一点,沉沉睡去。
  “你醒了。”平平淡淡的音色,未起一丝波澜。云生烟转眼,不出意外地看到那个男人坐在床头,只定定凝望自己,毫无饰掩。
  “我的手……”云生烟轻声道。他最在意这一点,因此尽管还很虚弱,却勉力开口。
  “给你用了府上最好的金疮药,不出两日便可下床活动。”李存环道,“但伤口愈合起码还需十几日。这次算你命大,只受了皮肉伤,下回——不可再任性了。”
  “任、性……”云生烟以左手遮了面,颇有点哭笑不得。原来在对方眼里,甚而在天下人眼里,他不过就是个鲁钝后生,一个黄口小儿,一个屁孩,一个……
  他妈的根本什么都不是!
  而这个姓李的,一味纵容他的任性,忍耐他的放肆,称赞他的所谓才智,哪怕只是纸上谈兵的屠龙之技……
  他图什么?自己,又图什么?
  云生烟咬了咬牙,待手放下,生生换了表情。嘴角一勾便笑意尽现,凤眼弯成月弧,温润如玉,暖意融融。伸直左臂,摸索到李存环的手,握住:“李大人,生烟往后定唯命是从,一心一意追随大人,生死不离。”
  生死不离,言重如斯。
  永远不会吐露,曾几何时这般的笑容,唯一人有幸得见。
  任性,如若还能挥霍,这将是他,最后的一次。
  都说人间别久不成悲,那只是无望之人无聊的自欺,生无可恋的托辞吧。
  苏六不知一年算不算久,如同不知他的云哥哥对于这一年的分舍作何看待。总之一枕黄粱后,涌入脑海的便是这段话语。
  无梦无扰,一觉好眠。
  苏六瞪着眼躺了好一会儿,才想到要坐起来。上身微侧,两手攀住床沿一撑,居然没费多少气力。
  房间很空,没有人。
  苏六活动了下身子,已经不痛了。话说回来,他竟还不知自己昏迷了几日,单从伤势的好转速度来看,也该有多日了。然而,这多日里他却仅同云生烟匆匆只言片语,关于这一年之种种,居然一字未有提及。
  终究,须归于对方走得太快,而他犹自懵懂,枉然徘徊吧。
  下了床,来到门口,推开虚掩的房门。
  从来都是如此,追随着那个世外桃源般的遥不可及,明知故犯——
  “大哥,憋得急。”苏六笑得一脸讨好。
  守卫示意他后头跟着,到了茅厕停下步子,才欲转身,颈后突然挨了重重一击,眼前一黑,“扑通”倒地。
  苏六麻利地将人拖至隐蔽处,换上他的衣服,趁四下无人,展开轻功,踮脚沿着来时的路回返。
  ——只是有时,不得不遵从信念的驱使,哪怕换得魂销心伤。
  这里既是太原,汉国的首府,必不乏重要的情报和人物。苏六正寻思要从哪里拐进,突然一阵细微嘈杂引起了他的注意。
  身怀功力的人听力都是极好的。苏六细辩了声源,提脚收缩,四肢环抱,挂在回廊柱顶,躲过一名巡卫的视线。此后如法炮制,陆续甩开了若干巡卫与家丁婢女。从戒严程度和家丁数量来看,这坐宅邸的主人定然非富即贵。
  “今儿个倒是清闲,李大人都不在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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