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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月映蝶-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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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争取耳根子的清静,他成天耗在药堂中。

“济世堂”,是全扬州最大的药堂,也是他为了实践悬壶济世的心愿而设立的,他救人的准则,无论贫富,不分贵贱,善与恶都是一条命,在他看来并无分别,他的仁心仁术,广为扬州百姓所颂扬。

他无意沽名钓誉,习医唯一的目的,除了救人,再无其它。然而,耀眼的风华却是怎么掩也掩不住的,以他神乎其技的医术,多少几近凋零的生命再一次由他手中活了过来,重新展现生命的第二春,也因此,替他赢来“妙手神医”的美名。

是而,妙手神医盛名,不仅扬州人津津乐道,就连城外百姓也慕名而来,今日,他便是出城去为卧病已久的王员外看诊。

耳闻王员外家大业大,平日造桥铺路,热心为善,所以当王家差人来求医,他便一口答应了。

看完诊,天色也不早了,他婉拒了王家人的好意慰留,执意步上回程。

天色黑得很快,没一会儿,前方的路已暗沈一片,看来今儿个是赶不进城了。

他认命一叹,心知今晚只能露宿荒郊。

就着微弱的月光,他拨开丛生杂草,放眼周身,幢幢暗影摇曳,看来无尽荒凉,又无比诡魅。

他运气还算不错,尚能找到一间破庙暂且栖身。

捡了些干柴,生了火逐去寒意,他闲适地伸展四肢,往后靠向颓倾的神桌。

他一向很能随遇而安。

拉拢语嫣为他裁制的披风,无意识地抚触着柔软的衣料,披风内侧,以灵巧的绣功刺上一个“幽”字。

语嫣有一双巧手,更有一颗似水冰心,她待他极好,而他,也早将她视如亲妹,待她觅得自身的良缘之后,他定会以兄长身分主婚,风风光光地将她嫁出去。如此一个娴静婉约的女子,若能娶得她,必是有福之人。

想着、想着,睡意逐渐袭上,就在他快要合上双眼时,一阵细微的声响传入耳畔,他机警地直起身,荒野之地,野兽出没是常有的事,他可不希望自己一时大意,成了猛兽的腹中食。

他走到门口,什么都还来不及察看,一道身形冷不防地跌向他——

他愣了下。

“姑——姑娘?”他知道她是姑娘,他已经感受到属于女子的窈窕曲线了。

怀中的人儿动了下,没能撑起自己的身子,无知觉地倒在他身上。

“姑娘、姑娘?”见她全无反应,他动手拉开她,这才看清她的容貌。

“是她?”唐逸幽惊呼一声——那个他救了一命,却以一道伤回报他的女子!

他未曾迟疑,展臂将她抱了进来,平放在火堆旁,因为他已留意到她浑身冰冷。

几乎是反射动作,他拉过她的手一探脉息。

毒蛛散!

糟了!他暗暗心惊,她看似中毒有一些时候了。毒性已然蔓延。

他从药箱中取来长短不一的银针,探出的手顿了下,为难了片刻,在接触到她死白的娇容时,疑虑散尽。

深吸了口气。“情非得已,多有得罪,还请姑娘见谅。”

手下没再停留,他以最快的速度,除去她身上的衣物,一片似雪玉肤再无遮掩的呈现眼前,他不动心念,根根银针利落准确的落下,封住了周身各大穴。

接下来,便是最艰难之处了。

他又连连吸了好几口气,命令自己全神贯汪,然后才轻巧地转动银针,缓缓抽出,银白的末端,已遭暗黑所取代,他不敢多有耽搁,倾下身子,以唇吮出凝聚其间的毒血。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银针也一根一根收回,他第无数次吐去吮出的毒血,直起身子盯视她身上最后一根银针——偏近右乳的唯一一根!

不可以有遐念,此举是为救人,不该有心虚的感觉!他以往不是常说。救人无分男女吗?为何今晚却多有迟疑?只因这名女子触动了他以往不曾有过的微妙情愫?

把持住心神,他再一次将银针抽出,俯下了头——

细致的柳眉蹙了起来,她轻轻眨动眼眸,第一个映入眼帘的,是眼前这个乘人之危,轻薄她的下流男子!

啪!

她未经思考,一巴掌挥了过去,另一手火速抓过一旁的衣衫,旋身而起。

唐逸幽没料到她醒得这么快,硬是挨下了这火辣辣的一巴掌。

吐去口中残余的毒液,俊容微微泛红——至于这脸红是挨她一掌的缘故,抑或其它,那就不得而知了。

虽然她身子早已让他看过,但他的眼仍是不敢瞧向她,偏着头困窘得不知该将视线定在哪儿才好。

这一沉默,倒让他忆起差点遗忘的事。

他由怀中取出一只瓷瓶,自个儿先服了一颗,然后看向已着装完毕的她。“这是清血丹,能去妳体内残毒。”

方才为她去毒,自己多少也沾上些许毒性,不过,她的状况较值得忧心。

他将瓷瓶递去,伸出的手僵了下,俊颜又不自在的红起。“妳……呃……我丢过去好了。”现下的情况,与她肢体接触会令他心旌荡漾。

她瞥了他一眼。

这个救过她两回的男人,有着一张极好看的容貌,儒雅、俊俏!那双眸子,仍是不染俗尘的清明。

“不必!”幽幽冷冷的声调,一如他记忆中的寒漠。

好倔的女子。

绝艳容颜下,包裹着遗世独立的孤傲,如一朵寒梅,散发着清冷幽绝的气质。

“要保住傲骨,也得有命才行。”他不再顾忌,扯下身上的披风往她身上裹,也许是不防他、也许是他动作更快,他竟能成功近得了她的身。

她心下一惊,反掌挥去,同时提气一跃,落在数步之遥外。

太失常了!

她竟在清醒的情况之下,让人靠近她而全无警觉。是他不带杀气,让她感受不到威胁性,还是她早对他撤了心防,心灵深处并不排斥他的靠近,更或者……另有原因?

她又多看了他一眼。

他的步履不似习武之人,根据她的观察研判,她可以肯定这个男(奇*书*网^。^整*理*提*供)人不具武学基础,只是一介儒生罢了。

唐逸幽审视她复杂的神色,拧起的秀眉写着懊恼,他笑了笑。“何事困扰了姑娘?”

她发现,她很讨厌他那温煦的笑,好像洞察俗事,超脱凡尘,再也没有什么能破坏他的平静。

“你一再毁我名节,将我清白的身子看尽,你信不信我会挖了你双眼?”

“若姑娘拘泥于世俗礼教,在下也无话可说。”

“你——你以为我是随便说说?”反倒是她被激起了怒气。他如何能办到面不改色?

他温和道:“不,我相信姑娘是认真的。若这么做能让姑娘坦然,在下这双眼便是姑娘的了。”澄亮的眸子,是那么的真挚无伪,让人不由得相信,他不是在说漂亮话。

这……是什么样的男人啊?

她只是想激他,想看他一贯平静之外的表情,可……他简直像个没有脾气的人,她说什么,他全照单收下。

“只不过,这双眼能挽救诸多生灵,倘若有一日,在下不再行医,姑娘随时可以来取。”

“你以为你有商量的余地?”她冷笑。原来他也是个虚伪的家伙!

她若真想取他双眼,不须经过他同意。

他只是笑,没多说什么。

那表情,分明在说:妳不会!

的确。她要是有心毁他双目,不会和他说这么多,就像上回,威胁着说要取下他的命,却只不过轻划了道伤。

他过度的冷静惹恼了她,好似她所有的行为模式全在他的预料当中。

恼怒之下,她飞身而起,扬起的玉掌直逼他而去,唐逸幽本能的侧身一闪,翩然纤影转瞬间掠过他飞出破庙。

“姑娘——”他急叫,追了出来。

她无意伤人,否则,他躲不过的。

说不上来为什么,他情愿她伤他,也不要她就这样消失在他眼界。

“就此缘尽吗?姑娘?”他扬声问。

“记住你欠我的债!”飘然轻纱拂掠天际,融入苍芎,徒留空谷余音,幽幽袅袅——

沙沙风声回绕四周,佳人芳踪已杳。

没来由地,他心口缠上缕缕迷思,怅惘若失。

※※※

“绝命门”总坛。

晃动的幽影,来自微弱的烛光拂照。她推开窗,天边一轮明月,散发着清清冷冷的幽光,是萧索,是苍凉,更是孤绝。

她的名,便是由此而来。

寒月。

多么的贴切啊!

久而久之,她便如这寒月一般,遗落了属于人性的温暖,荒凉的心,不曾容下什么,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岁月浮沉,勾不动她一丝情绪,生命的存在对她而言,只是一片麻木。

她只是杀手,一个结束生命的工具,不该有任何的感觉,她的心,早就死了。

然而,寒绝的心却不由自主的起了波动,她发现,她竟能轻而易举的在脑海勾勒出一张出其俊秀的容颜。

为何会这样?十多年来,从没有人能牵动她的心绪,而一个才见过两次面的男人,却那么容易的入侵她干涸荒芜的心灵。

杀手,不能有感觉,否则,受到伤害的,会是自己——

无尘的话再一次浮现脑海。

她不懂,但是无尘的教诲,她总是无条件地信服。

这世上,唯一待她好的,只有无尘,就算全世界都伤害她,无尘也不会让她流泪,她不懂他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好多年以前,他出现在她眼前,然后就一路守护她至今。

脑中依稀记得,那个伤痕累累的午后,她独自躲在无人的角落哭泣,然后,一个年轻俊美的男子悄悄来到她身边,她没理他,而他也没出声干扰她,只是静静地、很有耐性的等她流尽了泪,身心俱疲时,才将雪白的帕子递到她眼前,说了句:“把泪擦干,今天过后,别再掉一滴泪。敌人不会因为妳的泪而心软,苦难也不会因为妳的泪而减轻,唯有自己坚强,才能不被困阨所打倒,傲然面对人生每一个未知数。”

她听得一知半解,当时只知道,这男人不会像其它人一样伤害她。

总觉得自己很笨,所以每回练武,都让严厉的武师责打得皮开肉绽,可是那日之后,他接下了训练她的职责。

在这方面,无尘待她也是极尽严苛,只不过差别在于他不打她,从来就不曾!

习武的过程并不轻松,他不会容许她因循苟且,有时,她会因为他过于严厉的要求而倍感委屈,那些日子,她往往是累得一倒床就睡得没知觉。渐渐的,她所付出的努力换来了一流的身手。

日复一日,她也慢慢地体会到他当年的苦心,他之所以会狠下心肠,严格要求她,为的是保障她的生命安全,他不希望看到她的小命结束在别人手中。

这些年下来,只要是绝命门的人,谁都知道她是无尘的女人,所以人人虽觊觎她的罕见绝色,却无人敢动她,若非如此,只怕在她还没有足够能力自保时,便会先失了贞操。

没有人知道,她至今仍是清白之身,无尘未曾碰她。

无尘原非绝命门的人,这也是她后来才知道的,他自愿为绝命门效力,而唯一的条件,便是要她。

她的武艺是他所传授,她的人生也是因他而有所转机,无尘于她而言,可说是恩同再造,若不是有他,她无法想象今日的寒月会是如何。

她打心底敬他。

无尘的恩重如山,她无以为报,如果他要的是她的人,她会给他,不论她心中做何想法,那都不重要。

一开始,她以为是她年纪尚轻,他在等她长大,但是,十年过去了,她已二十岁,无尘不曾对她踰矩,屈指可数的拥抱已是极限,再也没别的了。

与其说他是在守护心爱的女子,不如说温馨如兄妹之情还贴切些,他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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