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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姆·戈德温_于小丽_周稼骏_译] 冷酷的平衡-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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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3 第4期   … 科幻名著欣赏
汤姆·戈德温    于小丽    周稼骏   译
    从本期起,本刊开辟“科幻名著欣赏”专栏,经广大读者推荐,首篇重新发表荣获科幻大奖“雨果奖”的美国科幻作家汤姆·戈德温的《冷酷的平衡》。
    《冷酷的平衡》成功之处在于把大胆的幻想(飞船、星际飞行)与人情人理的故事水乳交融,虚拟的大环境和真情实感结合得天衣无缝。由于有了细节的真实,使读者觉得某次太空飞行确实发生过这样的悲剧,由于有了大胆的幻想(特定的外太空,险恶的处境)使兄妹之情——(实际上是小姑娘对生命的渴求之情)表现得淋漓尽至。作者所要展示的主题是:科学规律是无情的,有的甚至是冷酷的,铁定的,人的感情只能屈从于它而难以与之抗衡。小姑娘冒犯了它,遭到令人心碎的惩处。如果我们从那艘悲剧飞船把眼光移向我们身边,看看人类冒冒失失干了多少蠢事,不正象小姑娘那样遭到科学规律的惩处吗?
    希望读者朋友不断为我们推荐作品,共同办好“科幻名著欣赏”专栏。
    他并不孤独。
    蔚蓝色的仪表板上,信号灯不断地闪烁出光亮,一支白色的指针不时急骤地晃动着,仿佛是大海上飞掠而过的海鸥。突然,指针一下跌落到临界点,这表明飞艇控制室对面的供给舱里,发现了发射热量的活体。
    根据飞艇章程规定,如若发现未经许可偷乘飞艇者,必须立即抛出舱外。这是宇宙航行的一条冷酷的法律。超空间飞行物一般用核转换器发动。飞艇体态轻盈,不宜携带体积较大的核转换器,而是电子计算机根据自重、货重、严格配给精确量的液态燃料。因此飞艇上出现意外的乘客,就要当作定时炸弹那样来消灭。
    他的目光终于搜索到供给舱壁橱的那扇乳白色的小门,愤怒地大喝一声:“出来!”
    壁橱里怯生生地蹭出一个人来,双手搂抱着头,带着恐惧和哀求揉成的语调,喃喃地自语:“我投降,投降,行……行吗?”
    这是一位少女!
    他惊呆了,困惑地凝望着眼前站着的姑娘,手中原先捏紧的发火器不知不觉慢慢松开。她亭亭玉立,金黄色的秀发衬托着一张圆圆的脸,双眸透出聪慧的神情,却又笼着一层薄薄的愁雾。也许因为恐惧的缘故,尽管她那晶莹洁白的细牙紧紧咬住嘴唇,仍止不住嘴角的牵动。
    怎么办?如果讨饶的是一个滑头家伙,他一定会狠狠揍他一顿,再命令他走进空气封闭室,尝尝“弹出”的滋味;如果偷渡者敢对抗,他就会立即使用发火器,毫不客气地在几分钟内处理他,将其推入宇宙空间。可是,这是一个善良羸弱的姑娘,下得了手吗?!
    他踌躇地回到飞行座上,用嘴努了努靠墙凸起的驱动控制器箱体,示意姑娘坐下。少女被他突然沉默的表情吓呆了,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沿边勉强坐下,怯生生地探问:“请问,我有罪么?你要怎样处置我呢?”
    “你到这儿来干啥?”他尽量压低自己粗重的嗓音,问,“为什么鬼鬼崇崇地溜进飞艇?”
    “我想看看哥哥。他在奥顿星球工作,离开我们地球快十年了。”
    “你知道飞艇去哪里吗?”
    “密曼星球。”少女好象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边回答一边数落说,“我哥哥一年之后去密曼休养,我想先偷渡到哪儿。我们家只有兄妹俩,他爱我,又爱事业,我们日夜都盼望相见。”
    “你哥哥知道你乘飞艇去密曼吗?”
    “嗯,也许知道。一个月前,我在地球上打空间电话告诉他,我准备乘飞艇去密曼。也许他不会想到,我是偷渡去的。”
    “你哥哥叫什么名字?”
    “克劳思。”
    “克劳思?”
    “你认识吗?”
    “不,不认识。”他又一次惊呆了。
    不久前,国家研究院收到宇宙“SOS”信息,获知奥顿勘察组克劳思教授和二名助手突发宇宙病,急需血清。飞艇就是送血清到密曼去,那儿等着接取血清的航天班机。
    他没有再吭声,只是转向控制板,将引力杆降到最低位置,虽然他知道这样做并不能改变最终的结局,但这却是唯一可以延长死亡的办法。飞艇急速地下降,小姑娘惊慌得一下子跳起来。
    “别怕,这是为了节约燃料。”
    “你是说,飞艇的燃料不足吗?”
    他不想回答。稍等了一会儿,带着几分温和的语气问道,“你是怎样躲进飞艇的?”
    “我乘人不备,溜进去的。”姑娘眨着眼,朝他望了望,感到对方没有生气的征兆,就接着往下说,“我同发射场的一位姑娘有意答讪起来,当时她正在飞艇的供给室里打扫卫生。后来有人送来一箱捎给奥顿勘察组的什么药物,我就乘她去接东西的时候,悄悄躲进了飞艇的壁橱里。我偷乘飞艇也许有罪吧,我把全部钱都支付罚金行吗?我再帮你们做饭干活。求求你答应让我去见一次哥哥吧,梦了十年,心都揉碎了!”
    在维护执行宇宙法律中,这位铁面无私的航行员平生第一次发生了动摇。他打开通讯器,想同前舱的艇长商量一下。虽然他知道这种联络大半不会有结果,但他不死心,决心作最后的努力。
    “我是巴顿。艇长先生,我有急事报告!”
    “巴顿!”通讯器里传来艇长显然不满的声音,“什么紧急情况?”
    “发现偷渡者。”巴顿答道。
    “偷渡者?”艇长十分吃惊,“这是非常事件,为什么不发紧急信号?不过既然发现了,也就不会有什么危险了。我想你一定能迅速处置。”
    “不,情况特殊……”
    “什么特殊?”艇长不耐烦地打断了巴顿的话,“巴顿,请严格执行宇宙法律。飞艇的燃料经过精确计算,飞行必须保证冷酷的平衡,任何偷渡者立即抛掷!”
    “偷渡者是一可怜的少女。”
    “什么?少女!”
    “她想去密曼,见一见哥哥——恐怕就是勘察组那个克劳思。她只有十几岁。还不知道自己闯了多大的祸。”
    艇长突然闷住了,只有通讯器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仿佛象他平时遇到难题时倒抽气似的。
    过了一阵难堪的沉默,艇长终于口气缓和地说:“你向我报告,希望我能帮忙?非常遗憾,飞艇不能改变冷酷的平衡,总不能为了一条生命而去牺牲许多人的生命吧?我知道你很伤心,可我也爱莫能助呀!还是快向飞艇地面中心报告吧!”
    通讯器关闭了。巴顿木然地望望姑娘,她发呆似地靠在墙壁上,微仰着头,眼睛失去了明澈的光辉,脸上笼罩着一片浓重的恐慌和悲哀。
    “艇长说要把我‘抛掷’,‘抛掷’是什么意思?还能见哥哥吗?”显然,姑娘没有完全听懂刚才的谈话,她只是凭直觉,预感到死神在靠拢。
    “‘抛掷’也许不能见哥哥了。”巴顿还在利用字眼,尽量避免刺伤姑娘的心灵。
    “不!”姑娘下意识地冲了过去,一巴掌捂住巴顿的大嘴,仿佛不这样死神就会立刻从这儿钻出来。
    “必须这样做。”巴顿自语似地说。
    “你不能这样做,如果把我赶出飞艇,我会死的。”姑娘在说到“我会死”时,语气特别重,好象巴顿还不知道问题有多么严重。
    “我知道。”
    “你——知道?”她怀疑地扫视了巴顿的脸,竭力想捕捉到同她开玩笑的影子。
    “我知道,结果只能这样了。”巴顿口气十分认真,甚至带着虔诚的神情,好象要去赴难的不是别人,倒是他自己。
    “你也这样认为——真的要让我去死吗?”她顿时不知所措地靠着墙壁,就象一只用碎布制成的小娃娃无力地瘫在一旁,反抗和自信都消失殆尽。
    巴顿张了几次口,说不出可安慰的话。憋到最后才说:“你知道我多么难受?这宇宙法律难饶人啊!”
    “天哪,我做了什么坏事,非得死!”姑娘抽泣着说。
    巴顿沉重地垂着头,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哽咽道:“孩子,我知道你没有做坏事,什么坏事都没做。”
    通讯器的指示红灯又亮了,飞艇地面中心传话,需要了解偷渡者的情况。
    巴顿站起来,走到姑娘面前。姑娘拼命抓住座位的扶把,脸色苍白,好象迎面走来了死神,战战栗栗地说:“怎么?就要处死我吗?”
    “不,别害怕。”巴顿安慰说,“我想向你要下一随身携带的识别磁盘。”
    姑娘放开椅子,双手打颤地乱摸套在脖子上的一块识别磁盘,这上面记存着她的情况。巴顿连忙俯下身,帮她解开链条钩子,卸下磁盘,回到信号器旁。他仍然用平时那种粗声粗气的腔调对地面中心回话:“报告,偷渡者是个可怜的女孩。现在请收听讯息。”说着,巴顿将磁盘放入一架磁声计算机,立刻传出清晰的声音:
    “T8374—Y54,姓名:玛丽·克劳思,性别:女,出生年月:2160年7月7日,年龄18岁。身高160公分,体重55公斤(这么轻的份量已足以使薄型飞艇置于死地!)。头发:金黄色,眼睛:碧蓝,皮肤:白色,血型:O型。”巴顿又一次转向姑娘,她早已缩成一团,躲在墙角边,睁大着疑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巴顿。
    “他们命令你杀害我,是吗?你和飞艇上的人都要我死,对吗?”微弱的声音好象是从一根快断的琴弦上发出的颤音,令人心惊,“每个人都要我死,我可没做过任何坏事!没有伤害过别人!我只是想见哥哥!”
    “你想错了——完全想错了。”巴顿说,“没有人要你死,如果人类可以更改宇航法律,决不会采取这种冷酷的决定。”
    “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呢?我不明白,一点也不明白。”
    “姑娘,我们这艘飞艇是专程送血清到密曼去的。奥顿那边有个勘察组,你的哥哥克劳思教授和两名助手突发宇宙病,急需血清。如果血清不及时送到,他们会面临死亡的危险。飞艇的燃料算得非常精确,如果你留在飞艇上,你的体重会多消耗燃料。这样飞船没到密曼就会坠毁,等在那边的航天班机就接不到血清。我们都会死亡,当然还有你哥哥和勘察队员们。”
    整整一分钟,玛丽张大着口,说不出一句话。生活中为什么常常出现这种偶然性,使许多良好的愿望因为相互碰撞,酿成了不可思议的悲剧……
    “果真如此?”她机械地问着,“飞艇不可能有更多的燃料吗?”
    “是的。”
    “或者我一个人死,或者连累大家一起死,是这个意思吗?”
    “是的。”
    “没有人希望我死?”
    “没有人。”
    “你确信再没有其它办法了吗?”
    “嗯!呼唤地面中心是我唯的能做的事。”
    “没有其它地方的人可以帮助我吗?”她向前挪了挪,期望巴顿能沉思一下再回答。人有时候明明知道完了,却总巴望希望之火能再闪动一下。
    可是,巴顿立刻冲出二个字:“没有。”
    这个词象一块冰凌扎进玛丽的心头,她感到冷酷,又感到痛苦,无力地靠到墙上。希望破灭,她反而平静了一些,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摆弄着裙子的褶边……
    恐惧随着希望的破灭而消失,顺从却随着希望的破灭而产生。她似乎感到还需要时间,也许只要一点点时间来安排后事,究竟要多少也说不清。
    飞艇没有外壳冷却装置,进出大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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