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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曦月在床榻边,小心翼翼的看顾着他。
“娘子,婢子说了,您可别生气。”梅香小声道。
她这么一说,竹香、菊香都忍不住抬眼看她。
连陈曦月都好奇的看了她一眼。
萧玉琢却笑了一声,“说吧。我不生气。”
梅香皱着眉头,飞快的看了萧玉琢一眼,用小的不能再小的声音道:“圣上说娘子难产而死,另外给将军赐婚突厥公主。”
“也……欺人太甚了!”竹香一个力道控制不好,啪的把手上的白瓷小碗儿给捏碎了。
里头本是要给小重午喝的水,洒了她满手。
梅香菊香连忙去看萧玉琢的脸色。
萧玉琢眼眸沉了沉,半晌慢腾腾的哦了一声。
“娘子……”
萧玉琢哼笑,“果然靠山山倒,靠人人跑。”
“娘子,将军定不会同意的!”梅香连忙说道。
萧玉琢叹了口气,“当初把指望放在圣上身上,以为将军打了胜仗,圣上就会恩准他复娶我,想法还真是天真。”
“娘子,那如今该怎么办?”菊香声音还算冷静。
梅香自己都快哭出来。她连连摇头,“不管圣上怎么说,将军都没答应呢。”
“若是圣上以忠君为先来要挟他呢?更何况,景夫人身在何处,我们一直都没有打听到,你说人在哪儿我们才会打听不到?”萧玉琢反问道。
梅香怔了怔,“不会在宫里吧?”
萧玉琢没说话。
梅香连连摇头,“不可能,定然是因着娘子不在京城,所以消息才不好打听。”
“娘子,将军对娘子的心,定然不会变的。”竹香也说道。
梅香附和,“是啊,便是有了个突厥公主,也不能怎样。”
萧玉琢却是笑了起来。只是笑容泛着冷凉,“在圣上眼中,在如今世人眼中,女人是什么?不过是和亲联姻的工具,这还是有身份有地位的女人。若是出身再贫贱一些,那女人不过就是男人手中狎玩的玩物。”
她声音清冷,掷地有声。
屋里四个丫鬟都是一愣,抬眼看着她。
萧玉琢神色很淡,虽有怒气,但怒中更显冷静。
“指望着圣上施恩,于是我沦落到今日的处境。”萧玉琢哼笑了一声,“与其指望着将军违抗圣旨来救我,不如自救。”
“娘子要如何自救?”梅香立即问道。
“若是联系了梁掌柜,或许当初的五芳斋的利钱,城南的利钱。还有德信柜坊的钱,如今还能拿到不少呢。”竹香立即想起来。
萧玉琢微微凝眸,“梁掌柜毕竟和圣上身边内常侍关系过于亲近,如今不好联系他。且想别的办法吧。”
主仆之间的话叫陈曦月听得一愣一愣的。
主仆已经停下话音半晌,她才怯生生问道:“娘子的话,婢子没态听明白,娘子是说,娘子有志向改变当街社会,女子处在底层,任男人摆布的事态么?”
萧玉琢闻言怔了怔,这不失为一个宏大的理想。
她想证明自己,想要独立。往远大了说,那自然也是在证明女人并不是男人手中的玩物,女人从思想到行为上,都完全独立的个体。
“你这么说,也没错,不过这种事情急不得,得从最小的方向着手……”
“娘子可以带上婢子么?”陈曦月小声问道。
萧玉琢笑起来,“你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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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仗势欺人
“婢子也想证明自己,当初我和弟弟一起读书,可我爹我爷爷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说读书无用,又不能考功名,硬是不叫婢子读了。”陈曦月撇撇嘴,“可婢子那弟弟,心思根本就不在读书上,却什么都不用干,家里的活儿,全都落在我一个人身上……”
“是不公平,在男女之间,什么时候有真正的公平?”竹香皱眉,“当初师父教习武艺,许多功夫都不肯传授与我,硬说是我天赋不行,却告诉那些男弟子,说这些功夫都是传男不传女!”
萧玉琢正要点头。
菊香却转身走了出去。
她微微一愣,梅香上前小声说道:“菊香当初是为了给娘子身边培养医女才被送到太医身边学习,可一开始的时候也没少受刁难,磋磨……太医院的人没少欺负她,若是不她比旁人更用功,早就被踢出太医署了。”
萧玉琢面色恍然,连连点头,“不怕受委屈,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跟着你家娘子大胆往前走!”
“娘子有什么打算?”陈曦月又问了一遍。
萧玉琢微微一笑,“明日先带你们去宛城转转,不管想做什么,先得有立身之本。”
几个丫鬟看她淡然自信的神色,不由就有了底气,连连点头。
次日萧玉琢跟越王说,她要出去走走。
李泰幽深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长安的事情,你听说了么?”
萧玉琢叹了口气,“越王指的是景延年返回长安,还是指圣上赐婚?”
李泰微微一愣,似没想到她说的这般直白。
且说的这般直白以后,还能这般平静?
“就是因为知道了,心中不痛快。这才想要出去走走。”萧玉琢说道。
李泰皱眉,“你这反应,未免太冷静了?”
萧玉琢闻言笑起来,“我早告诉过你,我不是当初的郡主了。不冷静能怎样?跑回长安城去质问圣上?质问景延年?”
李泰饶有深意的看她,“你能冷静是好事,既然知道回长安城不可能,是不是也该开始自己新的生活了?毕竟谦益他需要一个爹。”
“重午。”萧玉琢说道。
“谦益。”李泰皱眉纠正。
萧玉琢冷哼一声,转身要走。
“好,小名重午。”李泰说。
萧玉琢微笑着转过身来,“越王说的不错,我确实要开始新的生活,所以才要出门走走,熟悉一下宛城。”
“熟悉。难道不应该从自己身边开始熟悉?从自己身边的人开始熟悉?”李泰轻笑。
萧玉琢眯眼看着李泰,“我是来告诉你,我要出去走走,你是允,还是不允?”
李泰沉默了片刻,“允了。”
萧玉琢点头就走。
李泰剩下的话,都被她扔在了身后。
陈曦月和菊香被留在了家里。
萧玉琢带着竹香梅香一同出门。
宛城的街道上很热闹,沿街叫卖之声不绝于耳。
马车停在集市外头。
萧玉琢带着两个丫鬟下车。
才走了没多远,便瞧见一大群人围着颗老槐树,在看什么热闹。
萧玉琢好奇,也往近旁走了走。
“给你两吊钱,丫头跟我走!”一个妇人的声音从里头传进来。
竹香在前头给萧玉琢开道。
她手上身上有巧劲儿,硬是将人群里挤出一条缝儿来,带着萧玉琢和梅香挤到了前头。
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跪在老槐树下头。身前立着个牌子,写着“卖身葬父”。
女孩子垂着头,头发有些散,身上的粗布衣服打着补丁,且被洗的掉了颜色。
“起来吧,两吊钱,足以叫你埋了你父亲了。”一位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妇人,捏着帕子,一手掐腰,指着小姑娘说道。
小姑娘抬起头来,“能先给钱么?好叫我去义庄埋了我父亲。”
“你先跟我走,两吊钱也挺沉的,我总不能都揣在身上呀?”妇人笑道。
小姑娘正要爬起来,人群里有人道:“水香又来拐女娃子了!”
“什么叫拐?会不会说话?跟了我。还不是吃香的喝辣的,穿绫罗绸缎,打扮的漂漂亮亮!什么事儿都不用愁?”妇人立即掐腰朝人群里嚷道。
人群中有人笑起来,“是吃喝不愁,可好人家的姑娘这辈子也都毁了,甭想再嫁出去了!”
那小姑娘脸色一怔。
梅香立即跟一旁的人打听,“那她是干什么的?”
“干什么的?开妓院的呗?”看热闹的人笑道。
小姑娘一听,立即翻身跪好。
“跟我走!”水香上前扯那小姑娘。
小姑娘连连摇头,“我不跟你走,你的两吊钱,我不要了!”
“你说不要就不要?当我说的话是放屁?”水香骂道。
梅香撇了撇嘴,“她这样,也配用‘香’字?真是辱没了这个字!”
萧玉琢清了清嗓子,“你钱还没付,就硬拉人跟你走?”
水香抬眼向萧玉琢看过来,“多管闲事是不是?这儿有你什么事儿?”
“别惹事儿!”一旁看热闹的劝道,“能开妓院的,那都是上头有人的,娘子别给自己找麻烦!”
小姑娘看了萧玉琢一眼,连忙朝她磕头,“求娘子买了婢子吧,婢子什么活儿都能干!不怕苦不怕累!当牛做马伺候娘子!”
梅香闻言,忍不住扑哧一笑。
那小姑娘脸上窘迫,砰砰的磕着头,“求求娘子了,娘子买下婢子吧!”
水香瞥了萧玉琢一眼,“少跟我这儿逞能,我水香在宛城几十年,什么人没见过,你不过是宛城哪个富户家里的小娘子吧?这事儿你最好别搀和。”
萧玉琢上前一步,低头看了看那小姑娘,“我要非搀和了呢?”
“这丫头尽多值两吊钱,我出三吊,老实跟我走,这位娘子您也别找事儿,咱们都开开心心的。”水香哼了一声。
小姑娘一听,急了,连忙冲萧玉琢磕头,“娘子,婢子是好人家的孩子,不想进那种地方,若是进了那种地方,婢子还不如死了算了!求娘子救婢子!”
“还不是我家娘子的婢女呢,一口一个婢子,倒是叫的亲。”梅香笑道。
“这是缘分吧?三吊是你给的最高价了?”萧玉琢抬眼看着水香。
水香怔了一怔,“咋?你还准备跟我抬价啊?当我怕你不成?”
萧玉琢笑着摇头,“没想抬价,梅香,拿十吊钱给她。”
十吊钱一出口,周遭霎时一静。
这年头,人比牲口贱,一个眉目清秀,经过牙行调教的丫鬟,也不过才三四吊铜板。
且这里头还是有牙行抽成的成分在。
像这种街头自卖自身的,给个一吊两吊也是算不少了。
水香那路子不正,给三吊也算仁义。
萧玉琢一下子拿出十吊钱,可把周围的人看傻了眼了。
“还说你不是抬价?”那开妓院的水香嘴唇一哆嗦,“这价也没法儿再往上抬了。”
梅香回车上拿了铜钱来。
当着众人的面交在那小姑娘手里。
小姑娘感动的?涕一把泪两行,“娘子是婢子的恩人,婢子打从今儿起,就是娘子的人了!生是娘子的人……”
“打住,”萧玉琢打断她话音,“梅香,扶她起来,找个茶楼,好好说话。”
“嘿,在宛城的地界儿上,我还没见过敢跟我醉乡楼过不去的人呢!”那老鸨指着萧玉琢的背影叫嚣。
一旁有人劝她,“人家说拿出十吊就拿出来,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别是什么高门大户,得罪不起!”
“嘁!”水香不屑,“宛城的高门大户,没有我不认识的!她家车夫丫鬟,没一个瞧着眼熟的,那马车也再普通不过,连徽记都没有,能是什么高门大户?”
旁人见状,也觉得有理,纷纷摇头为萧玉琢叹息。
水香指着萧玉琢的马车道:“你给我等着!”
萧玉琢本要去茶楼,可看小姑娘穿着打扮,便转而去了客栈。
叫小二烧了热水,让那小姑娘去洗洗,又叫竹香去买了成衣来。
小姑娘洗漱,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