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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真不挖煤-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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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从骷髅身上收回视线,往旁侧看,看到了画家。
  画家赤裸着上半身,长手长脚地坐在正冲着门的软沙发上。他脸上没有胡茬,放肆又慵懒,了无生气地看着我,眼神如同被冷水浸灭了的炮仗。他左胸口有一个硕大且血肉模糊的窟窿,血珠顺着腹肌轮廓往下淌,淌到裤子暧昧的边缘线留下一个个暗红色小血印。
  在画家看到我的那一刻起,我身外这颗不属于我的心脏痛苦地蜷缩了起来。画家单手抵在唇边,开始浮现微笑,好像这份痛觉不属于他。
  我走到画家面前,看向他的左手,很干净,没有烫伤疤痕。食指刺青不见了,随之取代的是一个破损的铁环,外漆斑驳,上面刻着与刺青相同的内容。
  画家看上去并不奇怪我为什么是这副打扮,就好比他并不奇怪旁边为什么还有一个会动的骷髅。我走到画家旁边的沙发坐下,像在家那样与他并肩坐着。眼前这么一个血腥的场景,我不知道自己在这里扮演一个怎样的角色,颇有些烦恼地摘下帽子想抓抓头发,却摸了个光头。
  我在头骨右边摸到了一片坎坷的碎粒,不像是活人的脑袋。这触感有些差强人意。我收回了手,想再把帽子戴上,这时旁边伸过来画家的手。画家右手掌宽厚,覆盖在我裸露在外的头部伤口上,状若拢住一只刚出生毛还没长全的小鸡。
  画家用一种很奇怪又很平静地腔调问我,“疼吗?”
  我沉默,视线停顿在画家左胸口那个不断淌血的窟窿上。我胸前那颗心脏已痛苦万分地蜷缩起来,好像一只濒死的虫子。我问他,“你呢?”
  画家没有说话。
  刹那间风云变幻,我以为画家醒了,但还没有。
  恍惚中看见有人对我微笑,走近一看,还是画家。我脚下的路像是校园常见的一段马路,单侧山坡上的紫荆花如同油画般鲜艳得刺目。画家很随意地坐在马路边上,左手夹着一根烟,他正用一种奇异又温和的目光打量着我,好像在等我,又好像不认识我。
  我向着画家走去,画家对我伸出左手,周遭有梦的斑块开始脱落。他左手的戒指突然像火一样燃烧起来,火烧得极旺,把空间都扭曲,梦迅速地褪色下去。是画家要醒了。
  我对画家说,“在家多通风。”
  画家没反应。
  我接着说,“至少洗个澡。”
  画家没反应。
  我说,“你还知道我是谁吗?”
  画家没反应。
  梦已经几乎褪成白色,这次醒来的方式较上次温和很多。我束手无策,只能在最后关头一把钳住画家的肩膀。画家失去了概念性的微笑,如上次一般陷入短暂惊愕的状态中,梦境顷刻间摇摇欲坠。我最后逼问画家,“手上刻得什么,告诉我。”
  画家近乎失神地看着我。他嘴唇微动,无声念了几个音节。下一刻,梦瓦解了,我又一次被“请”了出来。
  画家还没有睁眼,他停留在潜意识的边缘,将醒未醒。而我,我注视着画家左手的刺青,刺青上有微弱的金色光芒在闪动。
  当画家猛地睁开眼时,这金色光芒消失了,如同隐匿在脑海深处的潜意识。
  画家跌跌撞撞地走向厕所,犹如窒息般昏沉着双眼,然后趴在水池边痛苦地呕吐起来。
  手机留在原处。我坐在沙发上,回忆刚刚的梦境。
  那颗接长在体外的心脏,画家左胸前的窟窿。还有梦境最后的那句话。画家口中无声念动地是一句法语,“Allumerlebougie”。托梦中意识交流的福,语种不是困难,我还是意会了。
  那句法语的意思是,点燃蜡烛。
  画家睡着时,潜意识主控大脑,他会做梦,这时左手刺青会浮现出一点光,那光的形状确实有些像蜡烛最外缘的火芒。当我接触这点光时,我会被拉入画家潜意识的梦境中,但是我说什么他都无法听懂,因为我想表达的都是清醒意识形态下的思维逻辑,潜意识不会接受这些。
  然而最后那刻,潜意识即将隐匿,我再问画家那句话的时候,他回答了我。这时画家可能会意识到自己正在做梦。就像人有的时候会做清醒梦那样。我不知道他是否会意识到我的存在。他大概常梦见我,可能会以为这句问答只是梦的一部分。
  可,点燃蜡烛?
  点燃蜡烛是什么意思,他又为什么要把这几个字刻在手上?
  如果有头发,此刻我一定烦恼地抓起头发来。
  随后画家从洗手间回来,跌回沙发,身体触碰到手机。
  我看见手机上方浮现出的数字。
  43:37:22
  还有不到两天。


第79章 番外·我·画家(三)
  时间正如一条不停塌陷的赛跑道。它永无止境,偶有弯道,意识仅足以支撑人在其上短暂停留。
  而我如今,已不能称之为“人”。我如一粒浮沫,粘附在跑道的弯道剖面上,于沦没等待塌陷的过程中,见前方有人踽踽独行。
  却不知怎的那人察觉到我,他回头的瞬间,是我二人于时空错缝中对视的瞬间。
  我背后是几近崩塌的隧道,和绝无可能再有已知的混沌黑暗。他不会不明白这是什么,纵如此,仍逆着时间向我走来。
  有一瞬间我感觉到疼痛,将被吞没的疼痛,难以发声的疼痛,心脏长在身外侧的疼痛,未知的疼痛。
  我试图问出答案,蜡烛,什么是蜡烛。我,为什么是我。
  随后我被惊醒。
  画家在我身旁的沙发上翻过身,左手垂落在地。
  原来这次换我做梦了。
  我看着画家掉落在地板上的左手,掌心烫伤的血痂已完全凝固。画家时而昏睡,时而翻身清醒。他在这个白天莫名不愿醒来,却又睡得相当不安稳,蜡烛外芒随之忽隐忽现。
  当他真正睡着时,食指蜡烛会被逐渐占主导的潜意识点燃,这时我可以走近画家的梦中。真奇怪,蜡烛如同烙印被刻入画家食指刺青中,竟也是他真正潜意识的外现。
  画家翻来覆去地做梦,我则一次再一次接触那摇曳的烛火。我试图在画家的梦中找到蜡烛的最终解释。
  第一个梦十分短暂。我闯进去的瞬间开始飞速坠落,仅感受到一片翻来覆去地天空和强劲的空气流速,随后我被弹了出去。梦醒了。
  第二个梦亦十分短暂。我起先看到了海面,深蓝色碎玻璃一样的海面,随后又看到了一艘船,一艘载满玻璃的纸做的船。一个全身水银状的人站在甲板边缘,看轮廓像一个女人。她拧曲着四肢,极不协调地颤抖着,接着落入海中,身体摔碎在汪洋无垠的玻璃上,发出刺耳又惊悚的破碎声。这时梦又醒了。
  纵我不是画家,我依然感受到了梦乍一惊醒时那种异常糟糕的感觉。画家从沙发上支撑起来,搭着胳膊静坐片刻,沉凝着视线,开始打量桌面。
  画家随手扫掉桌面乱七八糟的垃圾,在几层塑料袋底下翻出一个药瓶。
  他从药瓶里倒出几粒扔进嘴里,就着手边的液体咽了下去。随后,画家满身疲态地翻过身,再次陷入沙发中。
  折磨了半个白天,没有梦是好的。
  画家仍执意想要入睡。
  我不确定在梦里,画家是否能意识到有“他人”的存在。亦或者,他仅仅是想梦到谁。
  我顺着他逐渐趋于平稳的呼吸声中,掌握住了那蔟烛火。
  这一次梦终于不再支离破碎。
  我出现在一个倾盆大雨的夜晚。
  雨水毫不留情地浇灌在我身上,周围随处可见滑腻的石子路和古老的欧洲建筑。我站在一扇轻掩又沉重的门前,光线顺延门缝透隙在外。
  又是一扇门,不知有什么,画家又是否在里面。
  推门进去,明艳的灯光一瞬间晃住了我。这扇门后与之前门后的世界大不相同,没有骷髅和蕾丝墙花,更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这仅仅是一个异常明亮的房间,整面墙壁由白炽灯泡组成,找不到分毫暗角,好像曝光过度的照片。
  太亮了,显得一点余地都没有,仿佛梦一张白纸。
  我在这个富丽堂皇的房间角落里发现了画家。画家装扮得活像生活在好几个世纪之前的人,他全身湿透,也像是刚从雨夜中闯进这间屋子不久,麻布包裹被雨水浸透,里面装着些瓶瓶罐罐琐碎品。画家腰上别着一根镰刀,衣服结实且老旧,此时正萎靡地坐在角落里,手里拿着两块全是水的打火石,像个饱经沧桑的中世纪农奴。
  他低头忙着摆弄手里的打火石,很专注,并未发现我的存在。
  我走近时,发现画家面前摆着一根短小的蜡烛。
  蜡烛!这是梦里第一次出现蜡烛,这房间一定有其特殊意义。我蹲在画家身边,画家正在用手碰撞两颗尚且滴着水的打火石,试图点燃这根蜡烛。
  虽然知道交流可能没有意义,我仍尝试性开口,争取让自己的话符合这场语境。“你知道这样是没用的,对吗?这样不可能点燃蜡烛。”
  画家没有抬头,他手上忙碌着碰撞打火石,但没有无视我,而是答非所问地对我说,“旅人,总是你们。雨夜中的旅人,不愿睁眼的过客。不要在这里过夜,这里是我的房间。”
  我俯身观察他,发现画家闭着眼睛。
  他闭着眼,在灯光通明的房间里,尝试点燃一根无法被点燃的蜡烛。
  一如既往,梦透着古怪,找不到合理的解释。
  画家下了这句逐客令就不再理我。他反复地摩擦打火石,做着徒劳无用的工作。我不想浪费机会,遂观察起这间屋子。亮,真的亮。光线饱和到刺眼,几乎令人感到不适。画家既说这间屋子是他的,就说明在这个倾盆大雨的环境中,他没必要再走出房间。那为什么要点蜡烛,在如此明亮的房间,再点蜡烛岂非多此一举?这一举动又仿佛是某种仪式,我试着以现有条件开始分析。
  闭着眼,可以说画家在这场梦里扮演盲人,他或许不知道自己房间里有光,从而以为点燃手里这根蜡烛会是唯一的光源。亦或是说灯非火,他全身湿透,需要热源,所以想用火把水烤干。总之点燃蜡烛后,会完成一个仪式。完成仪式是解释这场梦的关键。
  房间观察完毕,没有可疑之处,确实仅仅是一个光线过度的房间。我沿着墙壁走动,突然察觉裤子口袋里有物品在碰撞,掏出来一看,竟然是一盒香烟和一个老式打火机。
  随手一擦,火芯立刻从机口盈跃起来。是可用的。
  画家如此大费周折,妄图用湿透的打火石点燃这根蜡烛,而我口袋里却有一个打火机。
  有那么一瞬,我分不清是我走入梦中,还是梦创造了我。
  我蹲到画家身边,用打火机点燃了画家面前的蜡烛,轻松地替画家完成了仪式。没有风,这根蜡烛锋芒几近静止,与画家食指那蔟火苗如出一辙,似乎本就应该是在这里燃烧着的。
  明亮的房间,一颗永久燃烧着却又没必要存在的火种。
  火种?
  这二字的概念突然令我感到触动,我感觉有东西如绞螺丝般蛮横拧进我的意识中。火种,谁的火种。惯例夹在手中的香烟,指骨有力的左手食指,没有纹路,没有细长如戒指状的法语刺青。有人问,Tekapo?什么Tekapo。
  画家突然睁开了眼睛。
  梦在我绞痛的意识中突然换了场景。
  我出现在一个机舱门大敞的飞机上。
  我身上背着沉重的装备,状若士兵等待跳伞的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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