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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这样深切爱过你-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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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姨话很少,顾衿问她旁爷爷的事情也说不太清楚,始终在病房外面的沙发上静静坐着,每天只是到了吃饭的点儿进来送饭,都是家里食堂开的小灶,准备得非常用心。

    顾衿在医院又待了两天,觉得身体实在恢复得差不多了,也不想这么虚张声势地住下去,便准备提前出院。

    如今,看到白梓卿拄着拐站在病房外头,阿姨十分警觉地挡在顾衿前面,语气不善:“您有什么事可以先跟我说,顾小姐需要休息。”

    旁夫人带来的人,自是之前交代过一番的,分得清好人坏人。

    白梓卿对阿姨视而不见,直接朝里面的顾衿问道:“旁政不在?”

    “他在你还会来吗?”顾衿轻描淡写地说,把缴费票据扔进自己包里,看都不看白梓卿一眼,“找他你来错地方了。”

    白梓卿拄着拐一蹦一蹦地进屋,参观着病房里的摆设:“不,我今天是专程来找你的。”

    顾衿穿着黑『色』『毛』衣,黑『色』牛仔裤,长发一直披着,瘦瘦高高的,她给阿姨一个放心的眼神,阿姨这才轻轻掩上门出去。

    白梓卿盯着顾衿:“你就没什么跟我说的吗?”她胳膊上还戴着黑纱,很刺眼,“我出来的时候,我爸被推进太平间,从冷柜里拉出来都冻透了,你知道那是什么滋味儿吗?”

    顾衿停止收拾东西的动作,从胸间呼出一口浊气,终于直起腰板来看白梓卿:“那滋味儿我比你清楚。如果一定要说点什么的话,就是你活该,至少我没有拿着得了癌症的爸去当筹码,而且还是带着最不可告人的目的。”

    白梓卿愤怒,拖着一条腿几步冲到顾衿面前,银牙咬碎:“你以为你自己就很高尚吗?我用我爸博同情,你还不是用了你爸的一条命换了旁政和你结婚?一个死去的爹,一桩和旁家结亲的好姻缘,这主意你跟你妈可打得真好。”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空气瞬间凝结。

    顾衿细瘦的手还微微发抖,手心通红。

    白梓卿被打得侧过头去,白皙的脸上迅速浮出一片红印子。

    这是顾衿第一次打人,打得脸不红心不跳,好像用尽了毕生力气,这一巴掌打下去,心里一直憋着的那口气好像才终于消散,痛快淋漓。

    顾衿望着白梓卿,坦『荡』发声,铿锵有力:“我从来没用我爸的命去换任何东西,我不是你,我知道因为我你没见到你爸最后一眼,我也知道因为我你断了胳膊折了腿,可是我宁愿这些东西是可以等价来换的,哪怕我卸掉自己一只胳膊一条腿还给你,但是我知道这样不行。白梓卿,这回是我做错了,我欠你的,但是我也因此付出了代价,我也失去了一些东西,咱俩是扯平的。”

    这样的对话无关男人,纯属于两个女人之间的挣扎较量。到头来,你来我往,却是两败俱伤。

    白梓卿怔怔的,忽然问了顾衿一句话:“你会和旁政分开吗?”

    顾衿点头:“会。”

    她反问她:“你会和旁政在一起吗?”

    白梓卿想了想,脸颊红肿,莫测一笑:“谁知道呢。”

    她拄着拐,像进来的时候一样一蹦一蹦地离开,她说:“顾衿,咱俩扯平了。”

    咱俩扯平,最后,我们谁都没和旁政在一起。可是我知道,我输了,输得一塌糊涂,输得彻头彻尾。

    顾衿注视着白梓卿的背影,看着她慢慢走出病房、走廊,然后是楼梯拐角,良久,她才回头拿起自己的包,穿上大衣,一个人离开医院。

    阿姨想让她等一等,等她给旁政打电话让他来接她,也被顾衿拒绝了。

    她回了原来和旁政的家,家里似乎好多天没人来过了,衣服『乱』七八糟地堆在沙发上,自己走的时候什么样,回来就是什么样,甚至更甚。

    顾衿脱掉鞋子,开始沉默地整理起来。

    先是自己的衣服,全部叠好装箱,然后是旁政的,要洗的分类塞进洗衣筐,干净的重新叠好挂好放进衣帽间。进了浴室,她把镜子上面最上一层的东西扫下来,那是她的洗面『奶』、化妆品、香水、指甲油。

    再然后是书房,她拔掉笔记本的电源,把充电线一圈一圈缠好,打包,扔进行李箱。

    拉开抽屉,有两个并排挨着的纸盒,里面分别放着两个人的护照、户口本、结婚证,以及各种各样的通行证和签证单。

    顾衿拿走右侧的,又回头翻了翻,那本暗红『色』的结婚证上印着烫金的字,浅浅翻开,是两个人头碰着头的照片。

    登记那天,之前是没有任何商量的,他早上给她打电话问,能抽出一个小时时间吗?她问他干吗,他只言简意赅地说了两个字,领证。

    她说,好,然后在自己的小衣柜里迅速挑起衣服来。那天温度特别好,一件白『色』真丝衬衫,浅浅的淡妆,头发柔顺地披在脑后,带着顾衿小小的少女心。

    她觉得两个人结婚证上的照片一定要干净,一眼看上去就特别般配幸福那种,毕竟一辈子就这一张,再也没有换的机会了。

    到了时间,旁政到她家楼下来接她,坐在车里看着她笑。

    他穿着藏蓝『色』的西装外套,暗金『色』的大格纹,里面是一件ermenegildozegna(杰尼亚)的白衬衫。

    那天民政局领证的特别多,他牵着她小心地在走廊躲开人群,然后拍照,摄影师说:“头碰头,来,朝我笑一笑。”

    这张照片是顾衿最满意的,于是她自恋地偷偷管摄影师多要了一张,放在钱包里,就在那张全家福的后面。

    顾衿是真舍不得啊。

    她『摸』着那照片,蹲在书房的地上硬是看了五分钟,再站起来的时候腿都麻了。

    这房子两百平方米,可是清理自己的痕迹时连半个小时都用不上。

    她拖着两个箱子,在门口放下自己的房门钥匙、物业卡片,还有那张不知什么时候在自己口袋里的黑卡。

    箱子吱呀吱呀在小区的石子路上发出绵延的响声,顾衿头也不回地走了。楼下保安见到她礼貌地打招呼:“顾小姐,是要出远门啊?带的东西可真不少。”

    顾衿微笑:“是的,出一趟远门。”

    她回到了自己和妈妈以前住的老房子,擦了地,换上了新的床单被罩,然后打开邮箱查看几十封未读邮件。

    有原来的合作客户的,有公司hr(人力资源)的,有傅安常的,有很多询问她病情的同事的,她一一点过,最后停在钱齐峰的账户上,发了一封辞职邮件。邮件发出去没多久,她的手机开始有无数个电话打进来,第一通就是傅安常的。

    顾衿关掉手机,将其扔在一边。自始至终,她脸上没有任何波动,平静得就像是最自然的事情一样。

    她知道,自己是在理智地跟过去的一切告别。

    顾衿蜷在被子里盯着漆黑的电脑屏幕慢慢睡着了。她困顿地想,等第二天起来,一定要去医院看旁爷爷。

    老房子停了供暖,屋子里阴冷,狭小的空间里静得只能听到墙上那个老挂钟秒针转动的声音,顾衿不知道睡了多久,床头放着的座机忽然响了起来。

    顾衿惊醒,迅速拧亮了床头灯。

    电话铃声在静谧的夜里显得很突兀,一遍一遍,总是带着不好的预感。知道家里这个座机号码的人很少,顾衿以为是妈妈出了什么事情。

    她紧张地接起来,在一片静谧中屏息等待着:“喂?”

    “……”

    电话那端长久静默,没人说话,只有浅浅的呼吸声。

    顾衿又问了一遍,小心翼翼的:“您好?”

    过了好久,才从电话那端传来一道沙哑的男声:“衿衿……”

    那声音压抑着无限痛楚,带着旁政最熟悉的声线传入顾衿耳中。

    那声音太惊人心,顾衿抓紧了被子,下意识地应他:“我在。”

    她的温柔回应在这个四下无人的寒冷夜里给了旁政莫大安慰,他在车里,仰头望着那扇透出昏黄灯光的窗子,无比疲惫:“爷爷走了……”

    旁爷爷走的时候很安详,没有遭受任何折磨痛苦,好像一切都是有预兆的。

    他醒过来的时候旁政正在外间窗户下面的沙发上发呆,忽然就有护士急匆匆跑出来说了一声:“老首长醒了,想见家属。”

    他回神,从沙发上一跃而起。

    这一句想见家属,让人心里已经猜到几分,旁磊听闻消息赶来,医院病房门外挡着大量前来探病的媒体和访客。

    病床前老爷子还罩着呼吸面罩,他面带微笑地看着儿子这一家子人,吃力地指了指自己。

    旁政会意,上前拿掉老爷子的呼吸器。

    一声长长的叹息,老爷子已经有些混沌的双眼望着旁政:“这些天……辛苦你们一家子了。”

    旁夫人只是捂着嘴哭,眼眶通红。老爷子见着这个过门将近四十年的儿媳『妇』,笑嗔道:“瑞谷,哭什么,人有生老病死,我这是岁数到了,你怎么连这个道理都看不透。”

    旁夫人彻底痛哭出声,旁磊强忍哀恸,也颤抖着叫了一声:“爸……”

    老爷子看了看儿子,又看了看儿子身上的军装和星星,缓了口气儿,脸上依然是欣慰的笑容:“我这一辈子,吃过苦,也享过福,和你妈就生了你这一个儿子……当年觉着一个小子不够,还想再给咱们老旁家多开枝散叶,结果那几年我东西南北四处调工作,居无定所,你『奶』『奶』不忍心你跟着我遭罪,所以我跟你妈一年也见不上两面儿,后来好不容易稳定了,你也长大了,也没有那个精力了。”

    人在弥留之际,总是愿意回忆自己的一生。

    老爷子抬手『摸』着儿子肩上的肩章,体力已然到了极限:“当初我不让你考北大的中文系,硬生生把你塞进了潜艇学院,我也知道你恨我……”

第37章 两难(4)() 
旁磊抓着老父亲的手老泪纵横,拼命地摇头:“爸,我不恨,不恨。”

    老爷子摆手,坚持说下去:“可人这一辈子有很多无可奈何……咱们老旁家的历史和荣誉不能丢啊,你不做,总要有人来做,我相信到头来,你总会感激我的。现在你都做到了,我这一把老骨头撑到现在也就算值得了,也没什么好嘱咐你的,这些年教你的,你都记在心里,和瑞谷到老了相互扶持着,我也就放心了。”

    老爷子慢慢吐出一口气,像是完成了某件人生大事似的。

    “跟大海打了一辈子交道,本来想着我走以后,你找个适合的天气把我的骨灰撒了,可是活到现在,生死都由不得自己了,你记着我下葬以后,把你妈从老家那边接过来,我要跟她放在一起。”

    旁磊蹲在病床前,和老父亲的手紧紧相握,像是做承诺似的:“爸,我记住了,都记住了。”

    “至于他。”旁爷爷目光落到病床前站着的旁政身上,又是一声叹息,“我是『操』心不动了,留给你吧。”

    门外聚集的人越来越多,老爷子拍了拍床边示意旁政坐过来,跟旁磊吩咐:“你带着瑞谷先出去,我有话和他说。”

    “爸……”

    老爷子坚持着:“出去吧,外头应付的事情比这儿多,这是我们爷俩单独说的,不能给别人听,我身边有他一个,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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