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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这样深切爱过你-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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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爷子坚持着:“出去吧,外头应付的事情比这儿多,这是我们爷俩单独说的,不能给别人听,我身边有他一个,够了。”

    旁磊给旁政一个不放心的眼神,带着夫人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在病房门前,像是留恋似的,又深深看了老爷子一眼。

    房门打开又合上,旁政坐在老爷子身边,终于有机会低头轻轻叫他一声:“爷爷。”

    “哎。”老爷子虚弱地应了一声,望着旁政的眼神里全是慈爱不舍,“爷爷老了,不中用了,再也不能像以前把你扛到肩膀上耍威风了。”

    眼前的小孙子早已经成长为和记忆中截然不同的成年男子的样子,老爷子叹息。

    “我还记着你小时候在院儿里缠着你『奶』『奶』给你做肉圆时候的样子,那时候你也就这么高。”旁爷爷用手比画了一下,欣慰地微笑,“你『奶』『奶』心疼你,不舍得你跟你爸去海岛遭罪受苦,所以把你留在身边的时候我就常常在想啊……这对你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你爸从小我就不常在他身边,对孩子,我一直是不太负责任的,我怕把你养得不成样子,将来成个烂秧苗儿,又怕对你太狠把你给委屈了,好不容易把你盼成人了,又惦记着你将来成家立业。天底下所有长辈对孩子的心都是一样的,我是这么对你,你老子也是,不要总是和他置气。

    “我以前跟你说的话,你都要记在心里,时不时拿出来念。”

    “我都记得。”旁政扶着爷爷的手,声音压抑,“哪句都没忘。”

    临危不惧,途穷志存。

    名利居后,理愿驰骋。

    功高勿傲,事常反省。

    举止如一,立言必行。

    这位自小就在他身边将他养大的老人,对他来说情感来得甚至比自己的父亲还要深重。他教自己做人,教自己更平和冷静地看待这个社会,教自己摒弃那些男孩时期身上沾染的傲气和戾气,他像一个严师,更是一个亲手将他抚养成人的长辈,如今看他在自己面前日渐衰弱自己却无能为力只能亲眼见证他的死亡,那滋味儿,比什么都要难受。

    旁政不敢在老爷子面前哭,也不能哭,只能红着眼眶像他当初哄自己一样来哄他:“爷爷……”

    “这些话你都记着就行了,爷爷对你没别的要求,只要你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现在你生意做起来了,更得和你媳『妇』在一起安安稳稳把日子过好。衿衿是个好妻子,她对你好我能看出来,将来要是有了孩子,你不仅仅是丈夫,更得承担起一个做父亲的责任来。”

    说起这个,老爷子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一个人来,他环顾屋里一圈,始终没看到自己想看的人。

    旁政心里翻涌着愧疚,只低着头半晌不说话。

    老爷子无力地闭上眼睛。

    “准是你小子又闯了什么祸,惹得人家不高兴了。”他声音微弱,有渐渐安静下来的趋势,旁政见状想把呼吸面罩给他戴上,让他缓缓,却被老爷子拦住了。

    老头死死地抓着旁政的手,动了动嘴:“好好的……和你爸妈,和衿衿,都好好的……你是大人了,要照顾好他们……”

    “我知道……我知道……”旁政胡『乱』答应着,无措地望着爷爷,眼神茫然而痛苦。

    那双手瘦弱干枯,布满了老年斑,开始慢慢失去温度。

    旁爷爷瞳孔没了焦距,只在病床上发出绵长而虚弱的呼吸声。

    病房外的人安静肃立在一旁,都在静静等待着。

    过了几十秒,也可能是几分钟,终于听到病房里旁政的一声痛呼,那声音里压抑着巨大的悲伤,无比低沉嘶哑。

    在场所有身着军装的人都无声脱帽朝着病房的方向敬礼,旁磊沉痛地闭上眼睛,他知道,他的父亲,这位戎马一生,贡献无数的老人,在这个万籁俱寂的夜里,告别了自己这辉煌而又辛苦的一生,与世长辞。

    旁爷爷的告别仪式举行得隆重而庄严,整个过程不仅有人专业『操』办,还有各行各业老爷子曾经的部下来慰问吊唁。

    告别大厅里,旁磊夫『妇』站在前排一一回礼鞠躬答谢,左手边站着旁政和顾衿,两个人皆是一身黑『色』。

    好像经历了亲人离世,人也会成长得更快些,顾衿脑中想起很多年前父亲去世的样子,当初她也是这样被妈妈牵在身边,麻木地朝着每一个来握手的人鞠躬致谢。

    她也没想到,如今这样的画面竟然又一次在自己人生中重演。明明上个月还笑眯眯地跟自己聊天说话的人,这一刻就躺在了冷冰冰的棺材里。

    她懊悔自己没能见到老爷子最后一面,可是又什么都表达不出来,唯有无声低头默哀以致自己的歉意。那种后悔又懊恼的疼,细细密密地绵延在心里,让人无端鼻酸。

    旁政在她身边,不发一言,始终平静地接受着这一切。

    他穿着黑『色』『毛』衣,黑『色』大衣,高高地站在那里,背影孤独又寂寥。

    告别仪式之后,是下葬仪式,老爷子按照常理该是要葬到北京的八宝山公墓的,可是旁磊说老爷子一辈子不图虚名,临走还是不要车马劳顿折腾他才是,入土为安最好。

    墓地是旁政给老爷子买的,在b市远郊,按照风水讲,背靠着青山,环抱着一汪活泉水,清澈见底,是块清净的好地方。

    老话儿讲,老人入土亲人莫回头,一路往前走,好让逝者安息。

    旁磊和夫人走在最前头,旁政跟在后头,再往后是旁家的一些外系亲属,众人沉重安静地前行,走着走着,旁政忽然停住,猛地回了一下头。

    顾衿站在人群最后面,低着头,风吹起她的头发,『乱』蓬蓬拂在脸上,让人更觉得怜惜。

    他大步走过去,牵起她的手穿过人群。

    旁夫人斥他:“旁政!告诉你别回头,又发什么神经?”

    被大声训斥,旁政也恍若未闻,用一只手牢牢攥着她才安心。顾衿跟在他身边,往来时的车上走,走着走着,她忽然很轻地跟他说了一声:“对不起。”

    这一句对不起,包含了很多意思。

    旁政的背影有一瞬间停滞,随即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

第38章 两难(5)() 
到了晚上,有很多从外地赶来参加葬礼的宾客没走,旁家一夜灯火通明。很多重要的客人旁磊在楼上亲自招待,楼下那些亲近些的亲属和朋友就由旁政照顾。

    这个时候,已经不仅仅是去世一位长辈这么简单的事情了,这其中包含着老爷子生前的地位、成绩、贡献,包含着一个家族种种的兴衰荣辱。

    顾衿默默看着他妥帖地跟对方回礼,看着他面无波澜地接受人家的安慰,看着他眉眼间不曾流『露』出一点难过的表情,心如刀绞。

    顾衿知道,在他尚未用成年的冷漠面孔示人之前,旁政心里,一直是住着一个小孩子的。

    她知道“爷爷”这两个字对于他的全部含义,不仅仅是他人生中一个慈爱的长辈,更是他灵魂依赖的支柱。

    她想去安慰他,可是又不知以何立场,该如何开口。

    大门外有几辆车开进来,是宋方淮、张平津这些一起和他玩儿到大的发小,旁政见到他们,这才稍微将情绪表『露』出来。

    兄弟几个沉默拥抱,自有一种无声默契在。

    顾衿不愿打扰他们,收住想要过去的脚步,一个人悄无声息地去了后院坐着。三月的晚风很凉,后院有一张小石头桌和两张石凳。

    她记得有一年夏天,她还在这里和旁爷爷下过棋。

    老头耍赖,她不依,最后老头无奈地咂咂嘴,才不情不愿地把偷着藏起来的几个棋子儿都给她。

    后院对着那层小二楼的窗子是旁政卧室的,顾衿仰着头,看着看着就发起了呆。

    她想起上次来这里的时候,旁政盘腿坐在地上打游戏,他说那台游戏机大概是时间太长了,手柄进了灰尘,怎么也修不好。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总是带着一点无奈叹息,恐怕那个时候,他心里就已经预料到会有这一天吧。

    游戏机更新换代,早晚有一天会被淘汰,人也是这样,会随着年龄的增长,随着种种无力的现实,慢慢离开我们身边。

    想着想着,顾衿就哭了。

    不是真正心里迸发的那种压抑痛苦的情绪,而是默默的,不知不觉之间,就有眼泪顺着眼角落下来。

    她伸手抹了一把,才发觉旁政正在她身后注视着她。

    他手里拿着自己的大衣外套,轻缓地给她披在肩上,然后面对着她在石凳上坐下来。

    他伸直了两条腿,望着远处,幽幽地道:“怎么几天没看见你,好像人瘦了一圈儿。”

    风一吹,都能吹跑了。

    顾衿问他:“客人都走了?”

    “没有,方淮他们在照应着,我出来抽烟。”旁政把烟盒和打火机放在桌上,『摸』出一根细长的烟卷衔在唇间。

    风大,打火机打了几次都打不着,顾衿不忍,见状便伸出手去帮他挡着,小小两只手覆在他手背上,掌心温热。

    啪——

    淡蓝『色』的火苗应声而出。

    顾衿收回手。

    旁政不自觉地动了动手指,刚才那温度,跟打火机里的火苗一样,转瞬即逝。

    浓重的烟雾从鼻中喷出来,带着他的气息,让紧张了一整天的神经得到放松,旁政扭头看着顾衿的侧脸,声音醇厚地开口,就像回忆往事似的:“我小时候,总带着宋方淮、张平津他们一起惹老爷子生气。那时候他在研究所上班,每天早出晚归的,我『奶』『奶』走得早,没人管我,我就天天逃课,下午和方淮他们去学校后面的台球厅,或者那个小录影棚里看电影。等到下午四点半,再爬墙回来,假装刚从学校放学。”

    他自顾自聊着,十分沉浸其中:“结果被学校的老师发现,老头儿被叫到学校里去挨骂。他在部队颐指气使半辈子,哪儿受过这个啊,回了家就把气儿全撒我身上,一开始是拿笤帚打,打不过瘾又拿他那个木板凳,举起来的时候看看我,看看板凳,又给放下了,估计是舍不得。

    “后来长大了,学会狐假虎威打架了,当时八号院儿分俩阵营,一个是我和方淮他们,一个是参谋长家那帮孩子,我们两伙整天谁也不服谁,没事儿就在院子后面那片杨树林里约架。有一次对方手『潮』,用酒瓶子给我开了瓢,当时脑袋后面伤口特深,老头儿知道以后什么也没说,领着我去医院包扎,等伤好了就带我去门口那理发馆儿剃头,剃得特短。他说这样以后一照镜子就能看见那道疤,告诉我以此为耻辱,不要总瞎跟人家约架,要么就把对方打趴下,要么就再也别逞能摆阵势,这平头的习惯就是那时候留下的。”

    他说得认真,顾衿听得入『迷』,轻轻问他:“那后来呢?”

    “后来?”旁政扬起一边的嘴角笑了笑,好像想起件特别骄傲的事情,“后来那帮孙子再也没敢找我们麻烦,没一年工夫,就从院儿里搬出去了。

    “再往后,我爸从岛上调回来要接我回去,临走那天我跟着老头儿车屁股后面哭了那么长时间,他也不理我,假装看不见,把我送到广州就坐飞机回去,连头都没回。”

    他弹了弹烟灰,神情慢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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