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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表的佯装都是给人看的，内里却仍是小女儿心思。对于儿时故交，心里既崇拜也亲昵； 想与人品画论曲； 叙旧寒暄。沐丰的品味一直不俗，儿时也曾帮老尚书品过画，幼年一笔一竖她都看在眼里。离了三年，身边少有懂画之人，如今归来，可不得好好交流品论。
只是今日是比试的日子，他不定有那样多的时间，见上一面，其它看来只得往后再另寻机会了。
定在原地琢磨，才刚过辰时，时候还早。但昨夜传来的信便说是这个时辰，所以初一大早就起床收捡。喝了桃儿呈上的糕点米粥，立在门口埋头踱步，晃神想进去拿点东西，谁知不远处的马蹄声突然响了起来。抬眼凝望，车身贵气，驾马的小厮那样眼熟，不是王府的人，还能是谁。
笃笃声渐渐平缓，帘子从里被人掀开，小子翘腿而坐，旁边立着的是丰姿绰绰的季师傅，同她一样皆是一身男装。初一见着，弯眸一笑，顾不得其他，躬身掀开衣摆爬上了车。
尔齐在吃东西，想必定是起晚了。挨到这会儿捧个包子在那儿啃。抬首瞧了眼她，再看看旁边端坐的季苓，咂巴嘴开口，“你俩今日都换男装啦？”
乖乖和季师傅打了招呼，随即望向尔齐，整整领子附和，“去了校场多有不便，掩人耳目是好的，季师傅这身是我给挑的，尔齐觉着好看吗？”
低头含了口水袋里的温水，含着笑擦嘴，“好看，您选的能不好看吗，真想告诉我大伯，季姑姑现今在京师可能耐了。”
被说之人淡淡地瞥他一眼，穿着男装颇为英气，灰『色』束袍，赤『色』腰带，整个人精神十足，倒跟往日有很大的不同，“你小子在琢磨什么？”
这话是季苓问的，她便是这样，跟谁都平平静静，言语里透着嚣张气儿，尤其与人相熟以后。初一得她授功，诸事都随着她。尔齐人小，『性』子多闹腾，见着她便习着打趣，“我能琢磨什么，十三骑与行武司的比试外人可进不去。若不沾光放行，想看都看不着，不就是能耐么。”
闻听此话她也不急，展开折扇一副波澜不惊的态度，挑眉，启唇点头，“是，沾小王爷的光，在下实乃感激。”
少年心大，咧嘴笑道，“可不，还有我师娘。”
车内摇晃，初一听着拉了他一把，制止了小子胡言。
少年蹙眉呼气，把头转向一边，随即又听季苓开口，“倒是一会儿进场，我能不能也上去溜一遭？”
小子掀开车帘朝外瞧了瞧，自顾自回了声，“同谁？该不是师傅，不过您赶巧，他今日正好要上去比试。”
季苓目视前方，活动着胳膊若有所思，“是吗，若真能如愿，我倒不枉此行。”
抓耳挠腮轻点头，尔齐放下车帘，禁不住咋舌，“啧，还是算了吧姑姑，你要想活命，就别在校场上惹我师傅。”
说得正经，煞有介事。引得初一和季苓同时看向他，“怎么？”
提起苏炙，尔齐似乎很有发言权，佯装高深，娓娓道来，“他老人家动手可是出了名的狠，当初上阵连我爹都敢揍，你知道我大伯后来为何不敢来十三骑吗，就是因为内部过招被我师傅揍怕了，鬼知道他那时才刚满十七。”
二人静静地听着，怔了怔，初一倒不知他曾经有那等狠劲，可是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暗里也明白苏炙这人不好对付。只是在她跟前是另副模样罢了。
转头瞧季苓，发现她也在犹豫，过后说道，“那他今天同谁对阵？”
『摸』下巴皱眉，小子表情正经，喃喃，“昨儿离开时听牧哥儿说……好像叫谁来着……反正是压轴，行武司的，姓沐。”
万没想到是他，初一抬眸，凝神疑道，“沐丰？”
少年合掌扬声，恍然想起，“对对，就是沐丰。师娘怎的，认识啊？”
这话问得初一无从答起，毕竟沐丰出现得及时，她还没跟二人提过。想了想，解释道，“嗯，他实则……是我表哥。”
身旁的季苓认真听着，完毕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尔齐挠鼻尖，迟疑着，“啊？这么巧……我听说行武司有人出了状况，您那表哥要以一代二，连着和我师傅战两局了。”
话音刚落，马车内再没了声音，季苓抱臂而望，初一抿了嘴，想要再问，却是怎么都无从开口。
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对战苏炙这样的老手，着实让人担忧。虽是比武过招，可听尔齐描述，加之前几日那男人有意无意地提及，上场争斗他实在脱离控制。要是后头出个状况，才刚碰头的故交，闹出摩擦怎么是好。
她有自己的顾虑，可也惦记两方的比试，不肯再多想。默了会儿，继续问，“你师傅他……出手真就这么没分寸？”
小子撇嘴，讪讪一晒，“那倒不至于，不过这种比试要是不出意外，输的人躺十天半个月少不得的吧。”
说罢见那白瓷样的脸儿多了几分惧『色』，其实大营里的男人，包括他这样的『毛』头小子。上阵谁把安危当回事，男人打架躺个十天半月不算大『毛』病。横竖就是拼力一搏，斗的是本事，更是给往后征战长教训。
感情那行武司的一帮嫩雏儿还没见过大场面。公然挑战十三骑，怕是胆子不小，但今年新晋的一帮男子据说也还不错。只要不对上他师傅，一切都好说。怕就怕跟他斗上，那后果可就不敢想了。
尔齐和季苓怀揣观摩看戏的心情，留了初一默默思量。斟酌其中利害。渐渐愣出神，再没参与他们接下来的闲谈。
随着路途颠簸，摇晃一炷香的时辰，他们很快便到了大营总部。这里清静宽广，风吹过都是清凉。看守也很严苛，不见上头给的令牌，就算尔齐带队也无法入内。
进到里头，行武司的人早早就到了。探峦阁是十三骑的会客厅，怏怏一众人坐在里头活动筋骨。人群中三人穿『插』其间，绕到偏阁打算饮茶歇息，途径长廊，走在最后的初一仍在愣神，待到拐角，冷不丁与面前的人撞在了一起。
那是一位温润儒雅的男子，清瘦，五官却是英俊。瞧着像书生，但身着束装却更添几分挺拔，身形比往前修长不少，高过初一半个头，笑起来温柔平和，那样熟悉。
“晏初哥哥？”
几乎一眼认出他，对方也同样如此，惊呼的同时两人愣在原地，沐丰万没想到能这么快碰见她，一时怔住，反应过来立刻唤了声，“歆儿！”
大庭广众遵循礼节，二人虽激动，可还是没敢造次，今日初一虽是男装打头，可对方仍能第一时间认出来。娇小的个子，润泽细腻的肌肤，柔润的五官，大而水灵的双眸。出众得像粉雕玉琢的童子，他看着哪能再移开眼。
初一明事，知道在这儿叙旧不妥，收敛笑意连忙将他拉至另头，顺道向尔齐他们说明。带着人去了偏阁，找了空桌相继坐定。
太久不见，心中自有许多话想说。她捧腮坐着，还是当初那样，反观对面的男子却坐立不安，启唇说道，“瞧我，热身热出一身汗，还没来得及换洗就碰着你了。画收到了吗，喜不喜欢？三年未见，歆儿是不是长个儿了。”
这话把初一说笑了，那副『操』心的模样还跟儿时一模一样，看得她莞尔，“哪能，多大人还长个儿，画收到了，哥哥回京怎不提前知会一声，害我一直蒙在鼓里。”
抬手拭去额上汗珠，沐丰笑得含蓄，舒展眉头，“家父调离的及时，我也是临时知晓，后来回了京好阵忙活，为了官职，待到尘埃落定，方才有机会托人传信。”
初一点头正『色』，转而拾起茶壶倒了两杯水，抬起眸子继续问，“为何不直接登门拜访，派人传礼我都不知如何言谢。”
说起这个，沐丰面『色』一滞，缓和过来接过茶盏，面上挂着笑。“于我有何可谢，你已嫁人，我思索多时觉得贸然过府实在唐突，只求能将画送到你手中，便是了却一桩心事。《浮世雅绘》你喜欢吗？我记得你以前最爱石先生的作品。”
她勾了唇角，捧着杯子一副小女儿姿态，“喜欢，亏得哥哥记得，但那真迹难求，你是如何寻到的？”
面对面对坐，一方年轻英俊，一方细腻柔美，若不是穿得男儿装，那可真是一对体衬的小儿女。
沐丰思虑着，慢慢对上她的眼睛，“回京时去了趟贵阳，说来也是巧，那里正举办书画拍卖展，我恰巧遇上石先生的画作，忆起你，便买了回来。”
俊俏的小少年，发髻上一竖白玉簪，唇红齿白，微微启唇，“得你上心，费了不少价吧？”
男子摆摆手，低头押了口茶，打断道，“提那些做什么，迟来的礼，不计较。这些年你过得好不好？当初姨丈过世，我正赶上旧疾，所以……”
巴掌大的小脸就在跟前，一双眸子异常水润，闻罢释然一笑，“都过去好久了，已经没事了。你的旧疾是不是还未断根？可还受得？如今入了行武司，难免与人交手，拼得狠了上场比试，要是……”
知她担心，心头一暖，沐丰柔声慰道，“无碍，切磋罢了。我来时备好护具，只要不伤着那处，都没事。父亲要我习武，正是想我身强体健。到时上场同苏大将军……对了，将军他……待你可好？”
他说的那处是肋骨下的旧患。儿时意外落下，后来经过调理好了不少，只是偶尔天变仍会发作，不知他这些年如何过来。想着既已开始习武，大概已经复原得差不多。
提起婚事，初一眉眼间藏了喜悦，羞涩间默默点头，“嗯，他待我……很好。”
眼瞧她羞怯的模样，沐丰顿了顿，难以言说，随即笑开，“瞧我这『操』心……如此我便心安，回头要有机会，我定得与你二人……”
话没说完便瞥见门外突地多了一人，身量高大，手中拎了条巾帕，看样子像才换洗过来。居高临下默不作声扫了他一眼，眸子像冰，沉沉的，多瞧片刻，似乎还有些渗人。
见着他话说一半，初一不明所以。直起身顺着他的目光回过头，入眼的是再熟悉的不过的身影，释然起身，搁下手中杯盏，嘴上连声轻快，“相公，你怎么来了？”
043（）
他来得很及时； 把坐在椅子上的沐丰都吓一跳。
这样的地方他定不会有时间经过； 能出现在这； 大概只有一个意头； 就是刻意绕路过来。
可是为了什么； 他们在这热络叙旧； 他莫不是也想来凑个热闹？但那神情； 怎么瞧都不像想凑热闹的人。
沐丰想着，收整袖口站起身，面上挂了笑； 同着初一几步走上前去。还未走近就见那男人抬臂把她揽进怀里。大庭广众实在不忌讳。随后便见怀里人儿皱了眉，连连小心将其推开，张口乐呵； “我还没来得及介绍； 这是晏初哥哥。”
叫得很亲，眉眼间的笑意藏不住。苏炙望着她； 慢慢将目光移到沐丰身上。眸子不动； 看不出情绪。
对方见状； 有礼有节拱手上前； 举止间极有教养。口上说道； “苏将军有礼。”
他仍旧那副态度； 没有半分波动，只在片刻淡淡启唇，“分尉客气。”
如此冷淡实在叫人不好接话； 沐丰顿住； 抬头，面『色』迟疑，犹豫该如何继续聊下去。
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