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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土司与奴隶二三事-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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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晌后又听锁儿淡淡道:“我是想举个反例告诉你,吃肉腻不腻跟长不长情扯不上半点关系。我是个弃儿,一出生便被爹娘扔在了路边,被我师傅带回相国寺之前,我都在街边流浪。为了不饿肚子,我什么都做过。八岁那年,我偷了一位下山化缘的僧人的钱袋,那钱袋里一共就两个铜板,他却为这个连着追了我半里路。追上我之后,他并没有打我,只是激动的握着我的手,说我是块习武的料子,要收我为徒。”

    南卡蓦然怔了怔,没想到锁儿居然会主动提起自己的身世。

    从前只听外祖母说过,锁儿是被护国寺的武僧给带大的,其他的锁儿不说,南卡也不会问。

    这是因为南卡很尊重锁儿的隐私,而且她打不过锁儿。

    “于是你一激动便磕头认他做师傅了?”武侠里的高人收徒的条件,都很随缘。有的为了降低难度,专爱挑那些笨人做徒弟,有的不走寻常路,专挑那些三观崩坏的人做徒弟;还有的,喜欢挑长得好看的人做徒弟。

    南卡觉得这个挑法,还挺合理的,就比如说,某些门派的武功只能一男一女一块儿练,练的时候还需褪去衣衫散散热。在这种坦诚相见的时候,徒弟长得好不好看对师傅来说就很重要了。

    锁儿垂眸摇头道:“我当即头也不回的跑了,我觉得他长相凶狠看着不像好人,便料定他是个江湖骗子。让我认他做师傅,只是为了把我卖去勾栏院,赚笔银子好还俗娶媳妇。”

    南卡坐起身来,沉吟半晌才道:“那你防患意识还挺高的”

    将烤好的肉送入嘴中,锁儿偏过头,接着道:“当时我年纪小跑不过他,被他封了穴道,就扛回了护国寺。”

    而后锁儿又说起她这位师傅平日里,只负责扫地,却连扫个地都会偷懒,还喜欢偷偷躲起来喝酒吃肉,但很奇怪的是,寺里的人都对他的行为视若无睹。

    在南卡的印象中,这种不拘一格的僧人通常都是高手中的高手。

    于是她凝眸问锁儿:“你师傅他是不是有把破扇子,遇事时,随便往身上搓团泥,就能变成救人的仙丹?”

    锁儿白了南卡一眼:“你说的那是济公。”

    火塘边,慢慢飘出一阵肉糊了的味道。

    锁儿不紧不慢的转身,将烤糊的肉塞进嘴里便道:“他教了我四年武功之后,以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为由,将我卖到了你外祖父府上,临走时只给我留下两句话,让我以后能吃一斤,绝不吃二两。吃不死就往死里吃,别让自己挨饿。”

    此时南卡除了有些心疼锁儿,还有些顿悟:“哦!原来这就是你不肯将肉分给我吃的原因啊!”

    锁儿收敛神情,语重心长道:“之前,半夜不分你牛肉吃是我的错,可今日我是有正当理由的。”

    南卡歪着头,一脸期待的看着锁儿。

    “饱食思ying欲,你刚失恋,吃多了容易胡思乱想。”

    没等南卡出声反驳,下一瞬,就从面前递过来一盘烤好的牛肉。

    “我一直觉得师傅做的这些都是为我好,他是在为我的未来做打算。因我一个女儿家,不便久留于佛门净地,师傅怕我离了护国寺便没了去处,为了免我挨饿受冻才会将我卖进王府当然我也可以认为,师傅教我那四年的武功,只是为了能将我卖个好价钱。但我若是这么想的话,一定会活得很累,我不喜欢给自己找麻烦。所以小姐,你得学学我,凡事多往好处想。”

    一盘牛肉下肚后,南卡就更睡不着了,索性起身披衣,出门透口气。

    但出门透气的地方也是有讲究的。

    太远的地方不能去,比如迦罗的房间。

    太熟悉的地方也不能去,比如她半夜一饿就会去的那个曾经碰到过迦罗的庭院,

    左思右想,南卡觉得自己还是在门外的走廊上站会儿就行了。

    她推门抬脚迈过门槛,大跨步往前走时,脚下却不知踢到了什么东西,软软的,还会发出闷哼。

    南卡吓了一跳,猛然回头,就见寝阁靠左的门边立着一团黑影,她连退几步揉了揉眼睛,弯身定眸一看,那团黑影就突然动了起来!

    “主人?”

    沙哑低沉的声音缓缓飘来,南卡倏然一愣,这不是明天就要与她永别了的迦罗么?正想着要不要过去问问他,为何深更半夜不睡觉要坐在这里,就见他赫然起身来,疾步走到南卡跟前。

    都已经看到他了不打招呼就走的话,显得自己心虚。

    于是南卡故作镇定道:“晚上好。”

    语毕,她又觉得只同他道声好,显得自己小气,想了想便又补充道:“早点睡。”

    如果不是因为衣袖突然被人从后面拽住,此时南卡一定已经坐在屋里,兴奋的跟锁儿说:“知道我在门外碰到谁了么?迦罗!他一个人坐在寝阁外头,神情看着很落寞,我猜,他肯定是有些舍不得我。”

    拽住南卡衣袖的手不仅没松,反而就着她过长的衣袖,一点点将她扯了回去。

    这种被动的感觉,南卡很不喜欢,于是她转过身沉声道:“别扯了,我不走。”

    迦罗抬起头定定看着南卡,他线条优美的唇在如水的凉夜里一张一合:“奴有话要说。”

    南卡垂眸反省了一下自己动不动就容易想多的臭毛病。

    说不定迦罗只是过来跟她道声别的,北境那么远,朗仕珍他们肯定会在天没亮的时候就启程的,这会儿不过来道别,估计就没机会了。

    这么想着,南卡和蔼的笑了笑:“说吧说吧,跟我还客气什么。”

    迦罗骤然走到南卡面前,脸上一丝神情都无的猛然一把扯开了他胸前蓝色的衣襟。

    好在南卡眼疾手快,及时捂住了双眼:“哎呀,夜里风大,眼里好像进沙子了,你等我揉一揉啊。”

    装出揉眼睛的样子,她偷偷拉开了指间的缝隙。

    其实南卡一点也不想看迦罗不穿衣服的样子,她只是觉得做人要有求知欲,凡事多问几个为什么。要是碰到像现在这种不能问的情况,就该适当的瞟几眼,搞清楚他突然脱衣服是要做什么,搞不清楚的话再多瞟几眼,瞟到清楚为止。

    夜视不好的南卡,隔着那点指缝往外看,看得很吃力,她正犹豫要不要假装不经意的上前走两步,一双手便赫然覆上了她的手背。

    冰凉的触感令她不禁打了个寒颤,没等她反应过来,捂住双眼的手便被迦罗轻轻掰开了,

    视线所及之处是迦罗过分白皙的胸膛,嗯,他皮肤真

    视线跳转到他右侧颈部靠下的位置,那里有一块两寸长的疤。若只是块疤倒也没什么,真正让南卡错愕的是,那疤痕中间竟覆盖着一块崭新的伤口。

    伤口四周的皮肤,似用火烫过似的微微皱起,南卡只能依稀看出,那是个圆形的伤口。

    疾步上前打掉迦罗的手,南卡凝眸仔细一看,面上的神情便蓦然僵住。

    在迦罗时时用衣领遮着,生怕被人看到的那块疤上,攀附着已做过处理的圆形新伤。那块伤口内略显狰狞的图纹,南卡认得。

    那是她再熟悉不过的飞鹰捕虎的图纹

    亦是布萨家的家纹

第26章 有什么话穿上衣服再说() 
夜色虚掩天地,自微敞的门缝向外渗落出一地的斑驳。

    迦罗站着那里,深邃眼眸一瞬不瞬的凝住面前的身影。

    从前那几年,他也曾设想过与她重复时的场景。

    炎夏时节,懒蝉趴在书梢,鸣声不止,偶有温热的风从面上拂过。她坐在一片苍翠的牧场上,笑盈盈的同他说:“我找了你好久,可算找到你了。

    后来,时日久了,到他渐渐连她的相貌都记不清的时候,设想的场景里,重逢的季节就会变成冬季。他冻的不住朝手心哈气,而她从另一头撑伞缓步而来:“雪那么大,你傻站在外头做什么?”

    这些设想里不论季节如何变迁,他所见的她必定是笑着的,身后也必会有道他靠不近的光。

    他用匮乏的想象力,把所能想到的一切美好事物都倾注到这些设想里。

    所以此刻,当她站在离他仅有几步之遥的地方时,他忽然有些失望。

    他知道自己先前那些设想都太过脱离现实,约有九成九的把握不会成真,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会以一副赤着上身的姿态站在她面前。

    转念一想,从前她对他要求极低,低到只要她翌日出现时他还活着,便会被她摸着脑袋夸上好一阵。而今她对他的要求就更低了,连要他忠诚这样理所应当的事,她都得拿把刀来换。

    因她对他要求不高,他估摸着,她应该不会介意这些事,可他转念又想,会不会是因为她觉得,他对她而言一无是处,才会把对他的要求降到了最低生存线附近呢?

    这么想着,迦罗就更茫然了。

    良久,南卡深深吐息,敛眉垂眸道:“有什么话,穿上衣服再说。”

    她语气很淡,声音里一丝波动都无。

    “主人”迦罗低缓说道,“迦罗已在身上最显眼的地方,烙下了布萨家的家纹,风起时,若不用力按住衣领,便会被人看见,所以所以去不了北边,除了主人身边,迦罗再无处可去如果主人不要迦罗的话”?”

    迦罗第二次在南卡面前,用她赐的名做自称,他阴郁削瘦的面容上,神情正一寸一寸暗下去。

    “那便请您亲手杀了迦罗!”

    他躬身前倾,双手举过头顶,秀逸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单薄。

    南卡朝前走了一步,看清他掌间捧的是什么之后,她周身一僵,愕然愣在原地。

    让她用这把她亲手赠与他的拉孜短刃杀了他么?怎么可能!

    在心底暗骂了自己三声:“让你手贱送他刀!让你手贱送他刀!让你手贱送他刀!”之后,南卡很慢很慢的接过他手上的短刃,宽大的衣袖随着伸手的动作,轻拂过迦罗的掌心时,感觉他的手轻颤了一下。

    南卡的语气轻的像是在叹息:“你有什么非留在我身边不可的原因么?”

    迦罗仰起头,眼内一丝光泽都:“是奴哪里做的不好,做得不对,惹主人生气了么?”

    他神色悲戚,黯然垂下眼眸,接着道:“所以您才会把奴送出去您说过奴是您第一个赐了名带回府的奴隶,您说过会对奴负责奴自知身份低贱,无权反对您做的决定,可就如当初您带奴回来前,问奴是否愿意随您回府一样您为什么不问问奴,愿不愿意走呢?”

    南卡出声打断迦罗:“当初那么问你,只是只是故意做给你看的,想让你觉得我平易近人,然后自愿跟我走,这样我就能省下那一箱黄金。而且,最后我不还是以赐名为由,强行将你带走了么?所以”

    迦罗用力摇了摇头:“不是!不是这样的!奴曾在日光城贩卖奴隶的集市上待了两个月,见过各式各样的买主。你若真想将奴强行带走的话,是不会费心思同奴说话,更不会让奴抬眼看您的。在西蕃除了品阶颇高的家奴之外,其余的奴隶若敢贸然抬眼看了贵族,便要受一百鞭刑。是因为你将奴当成人来看,所以没有因此处罚奴。”

    南卡愣了愣,迦罗说得太有道理以至于她无从辩驳。

    但无从辩驳就不辩驳的话,天底下那么多状师可能就要饿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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