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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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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出寿康宫沿九曲回廊至乾清宫外殿时前尚能面『色』如常。

    然一到内殿脸『色』便沉下来,奴才们只稍抬眼一瞧便停下手里的活儿,跪下请安,不敢再有动作。

    安喜跟在皇帝身后弯着腰缩起脖子战战兢兢地挪,活似一只千年老王八。

    他巴不得皇帝瞧不见自个儿这号人。

    然而他忘了自个儿是御前的总管太监,乾清宫里奴才中的第一人,这宫里出了什么事儿不得向他问责?

    皇帝大步走至养心殿东侧那头,见着个不长眼的奴才挡路一时怒极,抬脚便踹过去。

    那奴才也是倒霉,只稍稍跪得慢了些便就叫皇帝一脚踹中胸口,倒在地上爬都没能爬起来。

    “ 不长眼的狗东西!”

    皇帝倏地转过身看向安喜,眼神冒着火像是要吃人一般。

    安喜甚少见圣上这般生气,吓得直往地上磕头,嘴里慌『乱』喊着:“圣上息怒!圣上息怒!” 哪里还能瞧出点总管太监的气势?

    皇帝见他这样更是不耐,本也想一脚踹过去,可临到后来见着这奴才年迈的身躯,到底按捺下来。

    “ 老东西!  皇帝骂。

    朕问你。” 他拂袖,掀开明黄龙袍宽大的下摆坐至罗汉床边,右手手肘撑着棕红的梨花木抗桌一角,俯低身子问安喜:“ 老祖宗是如何知晓这事儿的?又为何会提出将魏七调回寿康宫? ”

    安喜听皇帝问自个儿这事,更是哆哆嗦嗦汗如浆出,好容易才找到舌头:“ 回,回圣上的话,这事儿必定是内廷监那头传出来的!

    乾清宫里头的人奴才可真真是管得严严实实,又着意吩咐过,觉不会有谁有狗胆敢将此事胡『乱』散播。”

    这个时候管他是谁走『露』了消息,要紧的是先将自个儿摘出去才好。

    “ 至于太皇太后为何要调回魏七,奴才想。。。” 安喜心下挣扎。

    若是供出魏七,那孩子必定遭殃,然若是不供出他圣上迟早也会知晓,到那时遭殃的可便是自个儿。

    “ 回个话儿也吞吞吐吐,你这舌头不若割了罢。” 皇帝转动着手上的扳指。

    “ 回圣上的话,奴才想,奴才觉着。。。昨日魏七下了值叫太皇太后给召去寿康宫了。”

    皇帝砸杯,哐地一声,碎瓷四处飞溅。

    “ 混账东西,这事儿你昨个儿怎的不报上来 。

    安喜叫苦不迭,下头人只禀寿康宫里来人说老祖宗脑仁儿疼,宣魏七去侍奉。

    他哪里就知晓老祖宗这么快便得了消息。

    再者,即便是得了消息,这也不过是幸个奴才罢了,谁能料到这奴才有滔天本事,引得太皇太后与圣上争人呐!

    然这话现下却不能提,提了便是替自个儿开脱,圣上不会宽恕反而要罚下一顿板子。

    “圣上,圣上,奴才该死,奴才愚笨,本想着不过是个奴才罢了,奴才罪该万死,请圣上降罪!”

    “滚出去,叫那狗奴才来。”皇帝略略冷静,然终究是气,今儿这事非得找个人问罪不可。

    “嗻,奴才这便去。”安喜起身软着腿向外头滚,不敢耽搁分毫。

    魏七这会子正在后头的内书房里当差,才刚得了前头传来的消息,一时心中颇为坎坷不安。

    内书房中一片死寂,众奴才皆跪倒在地不敢吭声。

    安喜领着两个小太监入内,他用拂尘杆微微撑着腰。

    奴才们见着他齐声道:“安公公。”

    安喜嘴里哼一声,没多搭理,只看着跪在自个儿面前的魏七。

    “魏七,圣上宣你去养心殿。”

    魏七倏地一抖,知晓自个儿这步走岔了。

    然他也只能恭敬应声嗻,起身随安喜一同往养心殿那头去。

    一路沉默,安公公也再不敢提点他一二。

    魏七魂不守舍,只想待会儿见了圣上要如何才能求他饶过自个儿。

    养心殿内,安喜领着魏七进殿跪下:“奴才安喜,回圣上差事,内书房侍茶太监魏七现已带到。”

    “奴才魏七,给圣上请安,圣上万福金安。”

    两人磕头行礼趴在地上等了一会子,上头未叫起,只得将头贴在冰凉的地砖上。

    皇帝斜靠炕桌,因他这通怒气现下还未有奴才敢靠近替他换衣裳,仍是穿着上朝时的冠服。

    他摩挲腰间挂的一双羊脂白玉佩,打量下头跪着的奴才,那奴才身量纤细修长,即便只是最普通的太监服也仍勾勒出他姣好的身段。

    此刻那具身子正微微颤抖。

    皇帝心中冷笑,狗东西还知晓害怕,既知怕为何会有这般大的胆,竟敢与朕作对!

    “ 滚出去。” 皇帝低声道。

第15章 天下之主() 
魏七这时自是巴不得也能跟着滚,然他还没蠢到那个份儿上,圣上既宣你来,还没吩咐你便急着走,这不是找死么。

    他老老实实地趴在原处,身上出的冷汗早已浸湿内里的衣裳。

    脸上,额头上也俱布满豆大的汗珠,沿脸颊柔和的曲线一颗颗落下,晕湿身下黑『色』大理石地砖。

    皇帝瞧着他便来气:“ 滚过来些。”

    魏七得了这话不敢不滚,忙往圣上那头膝行一丈。

    皇帝皱眉看着,不耐:“ 滚朕这儿来。”

    魏七哆哆嗦嗦爬到罗汉床下的脚蹬子边,离圣上的脚只一尺远,皇帝着明黄底黑镶边绣祥云纹朝靴,更显得贵气威严,不可侵犯。

    即便是瞧不着龙颜,他迫人的气势仍压得人瑟瑟发抖。

    魏七经受不住,趴在天子脚下渐渐缩成一团。

    皇帝弯腰稍稍凑近,探出手掌捞起魏七的下巴,使了力气抬高细细地打量。

    魏七原本垂首趴着,这会子不得不随下颌传来的力量抬直了头,他虽垂着眼睑却知晓圣上正看着自个儿。

    力道越来越重,皇帝手掌宽大,只一手便遮住人大半的脸和脖子,魏七脸上的肉挤成一团被捏得生疼。

    他不得已地顺着这力道仰直脖子支起上半身趴到脚蹬子上。

    皇帝将他的脸抬到自个儿跟前,一寸寸地瞧,魏七的眉『毛』与睫『毛』被冷汗染湿,黏糊糊湿漉漉地粘在细白的皮子上。

    他实在是奇怪,这奴才到底哪来的胆子去求太皇太后?

    当了这么些年皇帝,自认深谙制衡之术,不想今日竟叫一个太监打了脸,甜枣还没给,倒是先受了一棍子。

    “呵。”皇帝嗤笑。

    灼热的气息『逼』近,笑里却透着寒意。

    魏七想张嘴求饶,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脸颊被掐住,舌头便困在狭小的空间中动弹不得。

    太近了,实是太近了,叫他想起那晚皇帝残忍的虐待。

    魏七终于抬起眼睛哀求地望向皇帝,他心知圣上面上越是平静内里便越愤怒,今日若不想法子叫圣上消气,自个儿只怕『性』命不保。

    “呵。” 又一声嗤笑,像是在笑他的天真,戏耍君王,藐视皇权,还指望能全身而退?

    “魏七。”

    魏七头一回听皇帝叫自个儿名字,他的声音低沉漠然,魏七却吓得直往地上滑。

    皇帝皱眉,拎住他的脖子将人粗暴拽起。

    “魏七,你好大的胆子呐。”

    找了这么个靠山压制朕,以为能逃脱?你知晓到底谁才是这紫禁城的主人?到底谁才是你的主子么?

    后头这话皇帝当然是不会对着一个奴才说出来。

    他将手里掐着的人丢开。

    魏七似一摊水般瘫倒在地,皇帝尤不解恨,抬起脚像踹泥布袋子似得将人踹至一丈之外。

    “安喜!” 他高声朝外喊:“抬这狗奴才下去打五十板子,打死了为止。”

    魏七现下好似五脏俱裂全身散架,听到圣上要将自个儿打死,拼尽力气爬过去。

    好容易才又爬至圣上脚边,他吃力地抬起手臂,紧紧抱住皇帝的脚,仰脸看天子:“圣上。。圣。。上。。求您饶了奴才罢。”

    魏七痛哭流涕,眼泪鼻涕混着汗水全粘在皇帝的朝靴上。

    不知为何后者竟没有嫌恶地将他踢开,“安喜!你是死了么?再不滚来朕连你一块儿杀。”

    安喜这会子就跪在养心殿门外,虽听见命令却仍想拖延些时间,好叫魏七能求圣上改了主意。

    不料却听闻圣上要连自个儿一块儿打死,哪里还敢耽误,忙支了身边的几个小太监一同进殿。

    魏七听见殿门被推开心下更是恐惧,仿佛听见阴间阎王召他赴死。

    “圣上!圣上!奴才知错了!奴才知错!奴才以后一定尽心侍奉,绝不敢再有二心!” 他声音凄厉,喊得嗓子嘶哑。

    皇帝不为所动,只把玩着手上的玉扳指。

    脚步声至身后传来,魏七惊恐回头,安喜垂首站在三丈之外。

    这时天『色』已暗,偌大的殿内竟无人点灯,魏七在微弱的光亮里挣扎,仍是争不过至高无上的皇权。

    “拖出去。”

    死亡的脚步『逼』近,魏七绝望地看着这如山一般巍峨的男人,从没有哪一刻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个儿确实是属于他的。

    皇帝虽宽和却并不仁慈,紫禁城里每日都有因以下犯上而被处死的奴才,原来自个儿也不过是这其中的一个,没甚特别。

    原本他还因自个儿伺候过圣上一回而心存侥幸。

    呵,果真是天真!早该知晓这九五之尊才是真正的铁石心肠,坚如磐石难以转移。

    “奴才求您! 奴才求求您!”魏七抱住皇帝的腿脚不愿松手。

    他心知难逃一劫,然这两声并不是替自个儿喊的,而是替他远在千里之外盼着能再见一面的年迈父母而喊。

    安喜示意身后太监拖人,四个小黄门走近,掰开他缠住圣上的手臂往外拖。

    魏七挣扎许久,见圣上仍面不改『色』,这会子已心如死灰。

    他垂下眼,低声道:“主子,奴才是您的奴才。”

    安喜等人已快正殿大门。

    “慢着。”

    皇帝抬手,示意停下。

    他看向魏七:“你方才说什么?”

    魏七喃喃,没甚生机:“主子,奴才是您的奴才。”

    “呵。” 又是一声轻笑,笑声里带着得意与矜贵。

    今日他实是笑得多了些,然笑里都不带愉悦只令人害怕。

    “ 不必打死,只五板子以示教训罢。”

    安喜等人皆松下一口气,急忙忙应嗻,拖了魏七便往外走,生怕圣上反悔。

    魏七这会子死里逃生,带着一脸的鼻涕眼泪望着皇帝,嘴里说着谢主隆恩之类的屁话。

    皇帝想:难道朕还会收服不了区区一奴才么?

    魏七叫人自养心殿后头的内书房外小偏门沿小道一路架去慎刑司。

    慎刑司内阴森可怖更甚内廷监,一踏进去耳边俱是惨叫哀嚎。

    魏七被带到靠里边的一间刑房内,那有个小太监正在受刑。

    他嘴里塞了东西,光着屁股被打得血肉模糊。

    魏七顿时想到了自个儿,他狠抖两下,劫后余生,庆幸圣上仁慈饶恕。

    砰,砰的沉闷声响听得人心慌,左右两旁执杖的内侍皆生得魁梧,举厚一尺长半丈的木板子面无表情地往那堆烂肉上打。

    受刑的小太监早已满身浸湿,昏死过去。

    乾清宫送魏七来的领头太监与慎刑司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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