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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连号,卢豫海却不在。苗象林一拍大腿道:“完了!大东家肯定是到野外练枪法去了!这可咋整!”陈司画那么有主意的人,见他这么说居然哭了出来。她这么一哭,随行的几个丫鬟也都哭开了。倒是关荷铁青着脸,对老齐和苗象林他们道:“一群窝囊废!大东家用你们干什么的?你们就一点对策都没有?”老齐苦笑道:“什么法子都想了,大东家不听啊!”
关荷蹙眉道:“是不是明天就决斗?”
“可不是嘛!地方都定好了,就在海关码头!俄国人很看重这次决斗,特意空出来一个码头。报上也登了,这事怕是全东北都知道了!”
关荷眼前一黑,差点倒下去了。卢豫海最看重的就是面子,这个节骨眼儿上要他放弃,还不如杀了他呢!关荷愣了半晌,道:“你们、你们都做了什么准备?”
苗象林嗫嚅道:“回二少奶奶,那个、那个上等的棺材一时不好找,我跟老齐……”
57男人的决斗和女人的决斗(2)
他一句话没说完,关荷一耳光扇了过去,骂道:“你是谁家的人?你就知道大东家一定活不成吗?我告诉你,你再说这种不吉利的话,我先要了你的命!”
苗象林给这一耳光打蒙了,捂着脸语无伦次道:“二少奶奶,你不知道,那洋人枪法好着呢!我是怕……”老齐慌忙捅了他一拳,道:“二少奶奶,您是说明天谁去给大东家助威吗?我联系好了,除了连号,华商会全体会员商号的人,不管是东家还是伙计,明天都去码头。我算了算,就是普通老百姓不敢去,咱也有三四千人吧。”
陈司画啜泣道:“姐姐,我看今天晚上咱们好好劝劝,让大东家取消了决斗才是正理!我听说洋人都爱钱,不行让他开个价,不管多少都答应他就是!”
关荷点头道:“你们想过这个法子没有?”
老齐叹道:“想过了,我带着银票找过他,可人家不认钱!”
关荷阴沉着脸,来回踱步。众人见大东家的夫人在,就跟有了主心骨一样,齐刷刷地盯着她。关荷忽然停下来,怔怔地站着,两行眼泪终于落了下来。陈司画见状越发慌乱,连声道:“姐姐,姐姐,你别着急,大家都看着你呢!”
关荷擦掉眼泪,道:“象林,你看大东家的枪法,有希望不?”
苗象林刚挨了一耳光,多少长了些心眼,便吞吞吐吐道:“这个,枪上的事,谁敢打保票呢?”
杨伯安沉默了半天,终于道:“二少奶奶,这件事事关重大,既然大东家主意已定,万万不能分他的心了!大东家眼下不在,二少奶奶就是主事的,我们都是卢家的人,怎么办都听您的!”
杨家与卢家是世交,杨伯安父子两代都是卢家老号的重臣,地位不凡。他这么一表态,自然是一言九鼎。关荷见杨伯安说话了,便下定决心道:“不管大东家明天是死是活,咱们都不能流露出担心!你们都给我听好了,一会儿大东家回来,谁都不能提决斗的事,就跟没这回事一样!咱越是着急,越让大东家心慌,能打准的也打不准了!这是第一。”关荷深吸了一口气,道,“第二,在大连最好的中国饭店包场,告诉大东家,明天中午咱们准备好了庆功酒!还有,象林,在大连的河南人多不多?”
“有,闯关东的河南老乡组织下来,能有个三百来号人。”
杨伯安插话道:“我现在让人回烟号,把所有伙计连夜都拉过来,又多了几十号!”
“你们现在就去张罗,明天决斗开始之前,得让大东家听段家乡戏!”
众人都是愕然。一个山东买办道:“不就是河南梆子吗?直隶、山东的人都能唱。”
“那就都去!大东家喜欢的那段,唱给他听!”
陈司画这时镇定了些,道:“姐姐,您真的打算让大东家去吗?”
关荷没回答她,对其他人道:“都明白了没?你们下去吧。我跟姨太太有话说。”众人领命,分头去准备了,屋子里只剩下关荷和陈司画。两人默默对坐,谁都没说话。良久,关荷缓缓道:“妹妹,我给你看样东西吧。”说着,从怀里掏出个小纸包,轻轻打开,里面是胭脂般红艳艳的一块东西。陈司画不解地摇了摇头道:“姐姐,这是什么?”
“鹤顶红。”关荷不动声色地收好了纸包,重新放好。陈司画已然是大惊失色,道:“这么毒的东西,你带它做什么?”
“从光绪八年,我跟二爷去景德镇的时候,老太太给了我这个‘护身符’。说是一路上万一遇见劫路的,要我拿它保全名节。这东西剧毒,舔一口就死了——怎么,老太太没给你吗?”陈司画脸色雪白地摇摇头。关荷微笑道:“来辽东这一路上,我多有得罪的地方,请妹妹体谅了。明天二爷是死是活,谁都不知道,如果二爷真的死了,我就随他去。从今往后我不能再在老太太身边尽孝,就全靠妹妹了……二爷的脾气,你心里清楚得很,你也知道他绝对不会失约的。那年会春馆老鸨来闹事,二爷一个人豁出性命维护了卢家的声名,何况如今这已经不是两个男人之间的事了,还有大清和老毛子的恩怨!妹妹,你以为我就想眼睁睁看着二爷送命吗?我只知道,二爷去决斗了,还有一线生机,要是不让他去,那肯定就要了他的命!既然如此,咱们俩哭哭啼啼去劝,只会乱了大东家的心绪,与其这样,还不如风风光光地送二爷去决斗!如果都是死,为什么不让咱们的男人有个男人的死法呢?”
陈司画呆呆地看着她,良久才苦笑道:“姐姐,说实话,我一直小瞧了你。我总以为你是个丫头出身,经不起大事……可今天我才知道,真正经不起大事的,是我啊。”
“你终于说实话了。”关荷轻轻叹道,“我是个丫头出身,但我跟着二爷千里跋涉到景德镇,见过的世面比你多!大家子里妻妾争风吃醋,耍心眼斗心机,我斗不过你,但说起临危不乱,你未必就比我强!妹妹,你想过没有,一旦明天二爷出事了,我殉夫而死,你就是名正言顺的二少奶奶了……”她看着陈司画,笑道,“你不是一直想做二少奶奶吗?”
“我是想做二少奶奶!”陈司画终于第一次在关荷面前推心置腹了,她毫不掩饰道,“这个二少奶奶的位置本来就是我的。但我告诉姐姐,我不愿你死,更不愿二爷死!”
57男人的决斗和女人的决斗(3)
“你不愿二爷死,我明白。你不愿我死,我也明白。你太恨我了。你想让我活着一天,受你一天的气,这辈子都过得跟在地狱一样。”
“不错!我的确是这么想的。”陈司画惨淡一笑,“但我也要你知道,如果二爷死了,不只是你一个人要殉夫,我也会跟着二爷走的。你想一死了之,临走还带着别人对你的尊敬,留下对我的嘲讽吗?我不会让你这么做。我陈司画屈居你之下已是有辱家门,你还想用死来永远压我一头吗?”
“我无儿无女,无牵无挂。可你死了,广生和广绫还未成年,你忍心吗?”
“广生和广绫是为了二爷生的,我的心都是二爷的,二爷要是不在了,我要广生和广绫有什么用?”
关荷惊讶地看着她:“你真的肯这么做?”
“你为了二爷不惜一死,我为了二爷也不惜一死,但我连孩子也舍弃了,说到底我还是比你更爱二爷!哈哈,姐姐,你该想不到还是我赢到了最后……”说到这里,陈司画虽然笑着,却已是泪流满面了。
关荷的眼泪簌簌落下,她握着陈司画的手,喃喃道:“要是二爷知道我们俩的心意,就是死,也没什么好怕了……想想小时候一起玩耍的日子,那时候多好啊……要是咱们三个到了阴间,我情愿还做个小孩子,二爷和你也都是小孩子,咱们仨没什么身份之别,没什么恩怨仇恨……”
“你说得不错。我这一辈子,只有二爷是我的支柱,二爷要是不在了……反正活着、死了都是地狱,二爷在哪儿,我就跟着他去哪儿……”陈司画忽地握紧了关荷的手,认真道,“姐姐,小时候都是你让着我,你得答应我一件事。你抢先一步跟二爷成了亲,万一二爷不行了,你得让我比你先跟着二爷走……活着,你在前头,这已经没法变了,可是死,你得让我走在你前头……”
关荷哽咽地看着她,轻轻点了点头:“好吧……没想到我们活着要争,就连死,也要争个先后……如果来生我和你相见,但愿一个是男,一个是女……”
两个女人相对无言。夜色如海,烛光如豆,第二天的黎明已经迫不及待了。
决斗地点选在了海关码头,是俄国太平洋舰队司令杜巴索夫中将精心安排的。他对爱将瓦西里的枪法深信不疑,也想借此彻底征服这块刚刚属于沙皇不久的领地上所有的中国人。海关码头是俄国人牢牢控制的地方,能在这里把什么华商会的总董干掉,再合适不过了。华商会刚成立,就公然向海关提出了减免关税的要求,带头闹事的就是这个卢豫海。听说他在大连华商界还威信颇高,杀了他足以起到杀一儆百的效果。这当然是杜巴索夫最乐意看到的结局了。
决斗定在了上午十点。在杜巴索夫的授意下,海关对所有来看决斗的人一律放行。出乎杜巴索夫意料的是,从上午八点海关大门打开之后,不到一个小时的工夫,竟然有近三万中国人拥入了海关,远远超过了他最多两三千人的预期。不但如此,得到消息从山东、直隶等沿海地区乘船赶来观战的中国人也是数不胜数,簇拥在码头外海面上的大小中国船只居然达到了一百多艘!杜巴索夫站在看台上放眼四望,前来给瓦西里助威的俄国人有两千多,算起来是不少了。但这些人放到中国人组成的人海中,简直就像大连湾里的一朵浪花,根本不起眼。杜巴索夫这才想到应该控制人数,但回报的副官告诉他,大门已经被挤坏了,现在被刺刀拦在海关外的,还有不少于一万的中国人!杜巴索夫默然良久,朝身边簇拥着的军官们感叹道:“诸位请看,这就是可怕的中国人。如果他们每人有一杆毛瑟枪,世界就是中国人的。可惜他们中间没有一个领袖,如果今天决斗的卢算一个,他也要死在帝国军官的枪下了。”
副官道:“司令官阁下,决斗的时间到了。我是决斗的俄方公证人,请问司令官阁下可以开始了吗?”
杜巴索夫冷冷道:“告诉瓦西里,他的枪不允许卢活着。”
中方的公证人是老齐。此刻他正按照关荷的吩咐,强装出一副笑脸对卢豫海道:“大东家,枪检查了吗?规矩都明白吧?”卢豫海倒是一脸的坦然,笑道:“这还用你嘱咐?检查好几遍了。球的规矩,不就是互相打枪嘛。”老齐的声音还是带了哭腔,道:“大东家,少奶奶和姨太太说了,她们就在一边看着呢!中午在福顺楼的酒宴也定好了,就等大东家得胜还朝。”
卢豫海刚想笑,对面的副官走过来,朝老齐打招呼道:“公证人先生,可以开始了。”
老齐跟副官在决斗场上找到了中心点,招呼各自的人上来。卢豫海掂着枪走过去,瓦西里穿着笔挺的俄国海军军官服,微笑着站在卢豫海对面。此刻码头和海面上传来了排山倒海的声音,都在为卢豫海呐喊。俄国人喊出的“乌啦”声很快就听不到了。卢豫海挥手朝四面致意,脸上笑容满面。老齐颤声道:“说规矩了!先说中文……”
“不!”副官坚持道,“这是沙皇